《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作者：[美]婉达·盖格编【完结】 译者：安贝尔 三个军医 三个军医在世界上旅行，他们自以为本领很大。有一次，他们来到一个 旅馆里过夜，老板问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们靠本领游方行医。” 老板说： “你们显点本领给我看看。”第一个军医说，他要把手切下，明天 早晨再安好；第二个说，他要把心抓出来，明天早晨再安好；第三个说，他 要把眼睛挖出来，明天早晨再安好。老板说： “如果你们能够这样，那你们 的本领就到家了。”原来他们有一种药膏，伤口擦上药膏，就可以合拢，装 药膏的小瓶子他们总是带在身边。他们就按照他们说的话，把手、心和眼睛 从身上割下来，一起放在一个盘子里，交给老板；老板交给保姆，叫她放在 橱里，好好保存。保姆有一个秘密的情人，是一个兵士。老板、三个军医和 屋里一切人都睡了，兵士来了，要吃东西。保姆把橱打开，拿东西给他吃； 因为伟大的爱情，她忘记关橱门，就坐到桌旁情人跟前，说东道西。她坐在 那里非常高兴，没想到不幸得很，一只猫悄悄进来，看见橱门开着，就衔着 三个军医的手、心和眼睛跑了。兵士吃了饭，保姆收拾家具，去关橱门，看 见老板交给她收藏的盘子空了。保姆大吃一惊，向她的情人说： “啊哟，我 这可怜的保姆该怎么办呢，手没有了，心和眼睛也没有了，明天早晨我怎么 交代呢！”兵士说： “不要做声，我要给你解决困难；外面绞架上挂着一个 贼，我要把他的手割下来；那是哪一只手呢？” “右手。”保姆拿了一把快 刀给兵士，兵士去割了那可怜的犯人的右手，拿给保姆。以后他捉住猫，剜 了猫的眼睛；只是还缺心。 “你们不是杀过猪，猪肉不是在地窖里吗？”保 姆说： “是的。”兵士说：“唔，那就好了。”兵士就到地下室把猪心拿了 来。那女孩子把这一切一齐放到盘子里，把盘子放到橱里，情人告别之后， 她就安安静静的上床睡觉了。 早晨，三个军医起来，叫保姆去拿那放手、心和眼睛的盘子来给他们。 保姆从橱里把盘子拿出来，第一个安上贼手，用他的膏药一擦，不久手就长 在他身上了。第二个拿猫眼嵌到自己眼窝里；第三个把猪心放稳。老板站在 那里，佩服他们的本领，说这种事他还没看见过，他要向人称赞他们，推荐 他们。以后他们付了房饭钱，继续旅行。 他们朝前走，那个怀着猪心的军医老是不同另外两个在一起，哪里有一 个角落，他就跑到那里去，像猪一样用鼻子到处去嗅。另两个想抓着他的褂 子阻止他，但是没有用，他挣脱了，跑到废物最多的地方去。第二个的行动 也很奇怪，他揉着眼睛向别人说： “伙伴，这是什么？这不是我的眼睛，我 什么都看不见，要一个人领我，免得我摔倒了。”他们勉强向前走，晚上走 到别的旅馆门前。他们一起进去，一个有钱的先生坐在一个角落里的桌子边 数钱。带着贼手的一个军医，在富人周围走，膀子伸缩了几次，最后，那先 生转过身去，他伸手到钱堆里，拿了一满把金子来。一个军医看见了说：“伙 伴，你干吗？你偷东西，不知羞耻！”他说： “唉，我有什么办法呢！我的 手自然伸缩，不管人愿意不愿意，我非抓不可。”以后他们躺下睡觉，他们 躺着的时候，天已经非常黑暗，伸手不见巴掌。有猫眼的一个忽然醒了；他 喊醒别人，说： “兄弟们，瞧一瞧，你们看见小白老鼠在那里跑吗？”那两 个起来，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他们说： “我们有些不对头，我们没有得到原 来的东西，我们应该回到旅馆老板那里，他骗了我们。”第二天早晨，他们 起身到老板那里，向老板说，他们没有得到他们真正的手、心和眼睛。一个 得着的是贼手，第二个是猫眼，第三个是猪心。老板说，那是保姆的罪过。 他要喊保姆，可是保姆看见三个人回来，就从后门逃走，再也不回来了。三 个军医要老板给他们很多钱，不然，他们要烧他的房子。老板把现有的能够 弄得到的钱都给了他们，那三个人带着走了。这些钱够他们一辈子用，但是 他们宁愿要他们真正的手、心和眼睛。 三个职工 从前有三个职工，他们约定一同出去游历，而且老在同一个城里工作。 但是过了一些时候，他们在师傅那里找不到工作，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不 能生活。一个职工说： “我们怎么办呢？我们不能长住在这里了，我们再去 游历吧，如果我们在第二个城里再找不到工作，我们就在旅馆老板那里约定， 把我们所在的地址通知他，这样我们就能够互通消息，然后我们再分手。” 其他两个人也觉得这个办法最好。他们走了，在路上遇着一个穿得很漂亮的 人，他问他们是谁。 “我们是职工，在找工作；我们一向在一起，但是如果 我们找不到工作，我们就要分手了。”那人说： “这不难，如果你们照我的 话办事，就不至于缺少金钱和工作，甚至要变成大人物，坐马车呢。”一个 职工道： “如果对我们的魂灵和幸福没有损害，我们一定照办。”那人说： “不至于，我不害你们。”另外一个职工看见他的脚是一只马脚和一只人脚， 就不肯答应。但是魔鬼说： “你们放心，我找的不是你们，我找别的魂灵， 他已经有一半是我的了，只等他作恶到了极点，就好了。”他们有了保证就 同意了。魔鬼把它的要求告诉他们，第一个职工对于任何问话都要回答：“我 们三个人，”第二个要回答： “要钱，”第三个要答：“对的。”他们应该 老是接连说这几句，不准说别的话，如果他们违背了这个诫律，所有的钱马 上就要失掉；但是如果他们一直照这样做，袋子里总是装满了钱。一开始， 魔鬼就给了他们能拿得动的那么多钱，叫他们到城里某某旅馆去住。他们到 了旅馆里，老板迎来，问： “你们要吃东西吗？”第一个回答说：“我们三 个人。”老板说： “是的，我也是这样说。”第二个说：“要钱。”老板说： “那是自然的。”第三个说：“对的。”老板说：“那一定是对的。”他端 了好菜好酒给他们吃，招待得很周到。他们吃了之后应该付钱，老板把账单 递给第一个人，那人说：“我们三个人。”第二个说：“要钱。”第三个说： “对的。”老板说：“那自然是对的，三个人都得付钱，没有钱我不给东西。” 他们付的比老板要的还多。客人们看见了，说： “这些人一定是疯子。”老 板说： “是的，他们是疯子，他们很糊涂。”他们在旅馆里住了一些时候， 除了 “我们三个人，要钱，对的”以外，一句话都不说。但是他们看到并且 知道了旅馆的一切情形。有一天，来了一个大商人，带着许多钱，他说：“老 板，请你把我的钱藏起来，我怕这三个疯子职工偷我的钱。”老板照他的话 办理。老板把背包拿到房间里，觉得那是金子的重量。然后他在楼下给了三 个职工一个睡的地方，商人却到楼上一个特别房间里睡。半夜里，老板觉得 大家都睡着了，他同老板娘拿了一把砍柴的斧头，把有钱的商人杀死，又回 去睡觉。天亮了，人们大声喧哗，商人浑身是血死在床上。所有的客人却一 起跑来，老板说： “这一定是三个疯子职工干的。”客人们众口一词地说： “不会是别人。”老板把他们喊来，问他们说：“你们杀了这个商人吗？” 第一个职工说：“我们三个人。”第二个说：“要钱。”第三个说：“对的。” 老板说： “你们都听到，他们自己承认了。”于是他们被关进监狱，要受审 判。他们看到事情这样严重，非常害怕，夜里魔鬼来说： “再忍耐一天，不 要失掉你们的幸福，决不会损害你们一根毛发的。”第二天早晨，他们受审 判了，法官说： “你们是凶手吗？”“我们三个人。”“你们为什么杀了那 个商人呢？”“要钱。”法官说：“你们这些恶徒，你们不怕犯罪吗？”“对 的。”法官说： “他们招了，还那么倔强。马上带去处死吧。”于是他们被 抓出去，老板也站到人群里看。刑吏抓着他们，带他们上断头台，刽子手已 经拿着明晃晃的刀站在那里。忽然来了一匹枣红马拖的车子，走得很快，石 头都迸出火星来。一个人拿着白手巾，从窗户打招呼。刽子手说： “赦罪的 命令来了。”车子里面也喊： “赦罪！赦罪！”魔鬼从车里出来，它变做一 个很高贵的先生，衣服穿得也漂亮，说： “你们三个人没有罪；现在准许你 们说话，你们把看见的、听见的都说出来吧。”年纪最大的一个职工说：“我 们没有杀那个商人，凶手站在人群里。”他就指着老板说： “你们到他的地 窖里去找证据，那里还挂着许多人，都是被他杀死的。”法官派刑吏去，他 们找着了所说的东西。他们向法官报告之后，法官叫刑吏把老板带上断头台 去杀了。魔鬼向三个职工说： “现在我有了我的魂灵，你们自由了，你们一 辈子都有钱用了。” 雪白和玫瑰红 从前有一个贫穷的寡妇，她孤零零地住在一间小草屋里，小草屋前面有 一座花园，里面长着两棵小玫瑰树，一棵开白花，一棵开红花。寡妇有两个 孩子，同两棵小玫瑰树一样，一个叫雪白，一个叫玫瑰红。她们非常虔诚、 善良，热爱劳动，不知疲倦，是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两个好孩子。只是雪白 比玫瑰红沉静些，温和些。玫瑰红高兴在草地上和田野里蹦跳，采花草，捉 蝴蝶，雪白却只坐在家里和母亲一起，帮助母亲作家事，如果没有事作，就 读书给母亲听。两个孩子非常相爱，她们一起出去的时候，总是手挽着手。 如果雪白说：“我们不要分开，”玫瑰红就回答说：“我们一生永远不分开。” 母亲加上一句话说： “一个人有什么东西，也应该分给另外一个人。”她们 屡次单独在森林里跑，收集红草莓，野兽不伤害她们，反而亲热地走到她们 跟前来。小兔子从她们手里吃白菜叶，獐子在她们旁边吃草，鹿很高兴地从 她们前面跳过去，鸟蹲在树枝上，唱它们会唱的歌。她们没有遇到意外的事； 如果她们在森林里耽搁久了，黑天了，她们就并排躺在苔藓上睡觉，直睡到 早晨，母亲也知道，并不担心。有一次，她们在森林里过夜，东方的红光唤 醒她们的时候，她们看见一个漂亮的孩子，穿着发光的白衣服，坐在她们身 边。他站起来，非常和气地看她们，但是一句话不说，就到森林里去了。她 们向周围看，才知道是睡在一个深渊的旁边，如果她们在黑暗里再向前多走 几步，就一定要掉下去了。母亲告诉她们，那是保卫善良孩子的天使。 雪白和玫瑰红把母亲的小草屋收拾得非常干净，人朝里面一看，就觉得 高兴。夏天里，玫瑰红料理家务，每天早晨母亲还没有醒，她就放一束花在 她的床面前，那束花是摘下每一棵玫瑰树上的一朵做成的。冬天里雪白生火， 把锅子挂在火钩上，锅子是黄铜的，擦得非常干净，像金子一样发光。晚上， 如果飘着雪花，母亲说： “雪白，去把门闩上。”然后她们就坐在灶边，母 亲戴上眼镜，朗诵一本大书，两个女孩一面听，一面坐着纺线。她们旁边躺 着一只小羊，她们后面竿子上蹲着一只小白鸽，把头藏在翅膀底下。 一天晚上，她们这样亲热地坐在一起，有人敲门，好像要进来。母亲说： “玫瑰红，赶快去开门，可能是一个旅行的人，要想寄宿。”玫瑰红就去把 门闩打开，她想，一定是一个穷人，不料，却是一只熊，它把肥大的黑头伸 到门里来。玫瑰红大声叫喊，转身就跑；小羊咩咩地叫，小鸽扑扑地飞起来， 雪白躲到母亲的床后面。但是熊说起话来，它说： “你们不要害怕，我不会 伤害你们，我快冻死了，只要在你们这里取暖。”母亲说：“你这可怜的熊， 躺到火旁边吧，但是要小心，不要烧着你的皮。”母亲又喊： “雪白，玫瑰 红，出来，熊不会害你们的，它很老实。”她们两个就走出来，小羊和小鸽 子也慢慢地到跟前来，它们都不怕熊了。熊说： “孩子们，给我把皮上的雪 拍下来吧。”她们去拿扫帚，把熊的皮扫干净，熊躺在火旁边，呼噜呼噜地 哼，非常高兴、舒服。没有多久，他们都很熟了，就同那位笨客放肆起来。 她们用手扯熊的毛，把她们的脚放到熊的背上，把它推来推去，或者拿一根 榛树枝，向它乱打，如果熊哼，她们就笑。但是熊高兴让她们这样办，只是 她们作弄得太厉害的时候，熊就喊道： “让我活着吧，孩子们：雪白，玫瑰 红，你要把向你求婚的人打死了。”到了睡觉的时候，大家都要上床睡，母 亲对熊说： “愿上帝保佑，你就躺在灶边吧，那里可以躲避寒冷和恶劣的天 气。”等到天一亮，两个女孩就把熊放了出去，它踏着雪到森林里去。从这 时起，熊每天晚上在一定的时候来躺在灶旁边过夜，并且让两个女孩尽量拿 它开心；她们和它玩得很熟，每天都要等到那位黑朋友来了之后，她们才闩 门。 春天来了，野外一片绿色。有一天早晨，熊对雪白说：“现在我要走了， 整个夏天都不回来了。”雪白问： “好熊，你到哪里去呢？”“我应该到森 林里去，防备恶毒的矮人偷我的宝贝。冬天里，地皮冻得很硬，他们只得呆 在地里，不能爬出来。但是现在太阳把冰雪融化了，把大地晒暖和了，他们 就要钻出来，找东西，偷东西。东西经过他们的手，放到他们的洞里去，就 不容易再找到了。”雪白对于这次别离非常难过。雪白给熊开门，熊挤出去 的时候，门上的钩子把熊皮撕掉了一块。雪白好像看见金子发光，但是她不 能确定。熊赶快跑开，不久就在树后面不见了。 过了一些时候，母亲叫孩子们到森林里去拾柴。她们看见野外有一棵大 树倒在地上，树旁边的草里面，有东西在跳上跳下，她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她们走到跟前，看见是一个矮人，面孔苍老憔悴，白胡子有一尺长。胡须的 末端嵌在一个树缝里，矮人跳来跳去，好像绳子拴着的一只小狗，不知道怎 样办才好。他睁着一双火红眼睛，瞅着两个女孩叫道：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 么！你们不能帮帮我的忙吗？”玫瑰红问： “小老头，你作什么呢？”矮人 回答说： “好奇的笨丫头，我要劈开这棵树，弄些小木头到厨房里去烧。因 为大块木头马上就把我们的数量不多的一点食物烧焦了，我们吃得不多，不 像你们贪吃的粗人。我们运气很好，已经把楔子打进去了，一切都按照希望 进行，但是这块可恶的木头太狡猾，忽然跳了出来。树缝很快合拢，我来不 及把漂亮的白胡子抽出来，就给夹在里面，弄得我脱不了身了。结果倒落得 叫你们这些油头粉面的蠢孩子笑话！呸，你们真可恶！”两个女孩费了很多 气力，但是拔不出胡子来，因为夹得太紧了。玫瑰红说：“我去喊人来帮忙。” 矮人粗暴地说： “糊涂的疯丫头，谁要你再去喊人来，你们两个我已经嫌多 了；你们想不出什么办法吗？”雪白说： “不要着急，我已经有办法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剪子来，把胡须的末端剪掉。矮人一得到自由，就抓着一只 藏在树根中间装满金子的口袋，提了起来，叽哩咕噜地说： “粗鲁东西，把 我漂亮的胡子剪掉了一段！魔鬼要来整你们的！”他一面说，一面把口袋往 背上一搭，掉过头就走了。 过了一些时候，雪白和玫瑰红要钓鱼来作菜。她们走到小河旁边，看见 一个大蝗虫朝水里面跳。她们跑去看，认得是那个矮人。玫瑰红说： “你要 到哪里去？你不是要到水里去吗？”矮人喊道： “我不是这样的一个呆子， 你们没有看见这条该死的鱼要把我拖到水里去吗？”原来矮人坐在那里钓 鱼，很不巧，一阵风把他的胡子和钓丝吹得绞在一起。马上有一条大鱼上了 钧，弱小的矮人没有气力把鱼拉出来；鱼反而占了优势，把矮人拉了过去。 虽然他尽力抓着草秆和芦苇，但是没有多少用，他不得不跟着鱼跑，随时有 被拉到水里去的危险。两个女孩来得正巧，把他拉住，想把胡子和钓丝解开， 但是没有办法，胡子和钓丝纠缠得很紧。她们只有又拿出剪刀来，把胡子剪 断，因此，又损失了一小部分胡须。矮人看见了，就向她们喊： “你们这些 淘气东西，毁坏一个人的面容，成什么样子？你们剪断了我胡子的末端还不 够，现在又把最好的一部分也剪掉了；我见不得我家里的人了。但愿你们赶 快跑开，连鞋底都跑掉！”然后他就去拿了一袋放在芦苇里面的珍珠，一句 话也不说，拖着袋子就走，在一块石头后面不见了。 不久，母亲叫两个女孩到城里去买针线、绳子和带子。她们走过一块荒 地，荒地上随处堆着大块岩石。她们看见一只大鸟在空中飞来飞去，在她们 头上慢慢地转圈，越转越低，最后停落在不远的一块岩石跟前。她们马上就 听到一种尖锐悲哀的叫声。她们跑去看，大吃一惊，原来那只鹰已经把她们 熟识的矮人抓住了，要带着走。两个好心肠的女孩，马上拉着矮人，同鹰争 夺了很久，才使鹰把掠夺品放下来。矮人在受了意外的恐怖，精神恢复之后， 声音怕人地喊道： “你们对我不能仔细一点吗？你们把我的薄褂子撕得破破 烂烂，七穿八洞的，你们真是又粗又笨的蠢东西！”然后他拿了一袋宝石， 又钻到岩石底下洞里去了。两个女孩对于他的忘恩负义看惯了，还是走她们 的路，到城里去办她们的事，她们回家的时候，又走过那块荒地，把矮人吓 得一跳，原来矮人把口袋里的宝石倒在一块干净的地上，没有料到这么晚还 会有人来。夕阳照着光亮的宝石，闪闪发光，显出各种颜色，极其美丽，两 个女孩站在那里看。矮人叫道：“你们站在这里张着嘴看什么！”他很生气， 灰色的脸变成了朱红色。他还想骂下去，却忽然听到一声大叫，一只黑熊从 森林里跑出来了。矮人吓得跳了起来，但是他还没有逃到他的洞口，熊已经 到了他跟前。他非常害怕，叫道： “亲爱的熊，饶了我吧，我愿意把我所有 的宝贝给你，你看，这里放着这些美丽的宝石。饶了我的命吧，你哪里在乎 我这个又小又瘦的人呢？我简直塞不了你的牙缝；倒不如去抓这两个很坏的 女孩子，她们倒真是两块嫩肉，她们肥得像小鹌鹑一样，上帝保佑，你把她 们吃了吧。”熊不听他这些话，用前掌把那恶毒的东西打了一下，他就不能 动弹了。 两个女孩已经跑开了，但是熊喊她们：“雪白和玫瑰红，你们不要害怕， 等一等，我要同你们一起走。”她们听到它的口音，就站住了。熊走到她们 跟前，熊皮忽然落下来，他站在那里，变成了一个美男子，全身穿着黄金的 衣服。他说：“我是一个王子，被这个偷了我的宝贝的恶毒的矮子施了魔法， 变成一只野熊，在森林里跑着，要他死了之后，我才得救。现在他已经得到 他应得的惩罚了。” 雪白和他结了婚，玫瑰红和他的弟弟结了婚，他们平分了矮人积聚在洞 里的大宗宝贝。老母亲在她的两个孩子家里，平安幸福地住了好多年。她把 两棵玫瑰树也挖了去，栽在她的窗户前面，它们每年开着美丽的白玫瑰花和 红玫瑰花。 玻璃棺材 没有人说，一个贫穷的裁缝不能做大事，不能得到很好的荣誉，只要他 有适当的机会，而且最重要的是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地点。有一回，一个 有礼貌、工作敏捷的裁缝徒弟出门，路过一座大森林的时候迷了路。天黑了， 他没有法子，只得在这可怕的寂寞中寻找一个住处。虽然他找着了柔软的苔 藓可以当一张好床，但是害怕野兽，使他不得安宁。最后他只好决定在一棵 树上过夜。他找着一棵高橡树，爬到树顶上，感谢上帝，他身上带着熨斗， 不然，吹过树尖的风便要把他刮走了。 他战战兢兢地在黑暗里过了几个钟头，看见不远的地方有灯光；他想， 那里一定有人住着，到那里比在树上好。于是他就小心地下来，向灯光走去。 灯光引他到一所用芦苇和灯心草编成的小屋跟前。他大胆敲门，门开了，在 灯光下面，看见一个身体短小、头发花白的老年人，穿着一件用花布块拼成 的衣服。他声音很粗糙地问： “你是谁，你要什么？”他回答说： “我是一 个贫穷的裁缝，黑夜里走过荒地，我恳求你让我在你的草屋里过一夜。”那 老年人不耐烦地回答说： “走你的路，我不要同流氓打交道；你到别处找住 的地方去吧。”他说了这话之后，就要到屋里去，但是裁缝紧紧地抓住他的 褂子角哀求，老年人本来没有假装的那样凶恶，终于心软了，带他到草屋里， 给他东西吃，又在角落里给他一个很好的睡处。 疲倦的裁缝用不着人去摇，舒舒服服地睡到早晨，如果他不是被大声喧 哗惊醒的话，他还没有想着起身呢。一种叫喊咆哮的声音穿过房屋的薄墙。 裁缝有了出乎意料之外的勇气，跳了起来，赶快穿上衣服跑出去。他在草屋 跟前看见一条大黑牛和一只美丽的鹿打架，非常激烈。它们怒气冲天，互相 扑打，地皮都被它们的脚震动了，空中充满了它们叫嚣的声音。它们谁胜谁 负很久都不能决定，最后鹿把角穿进牛肚里去，牛叫得怕人，倒到地上，又 被鹿踢了几下，就死掉了。 裁缝吃惊地看完了这场战斗，还是不动地站在那里，鹿很快地向他跳来， 裁缝来不及逃走，鹿就把他叉在它的大角上，不等裁缝有时间去思索，鹿已 经很快地跑过了许多田野、山谷、草地和森林。他两手抓紧角尖听天由命。 他觉得好像在飞。最后鹿停在一个崖壁前面，把裁缝慢慢地放下来。裁缝已 经半死，过了很长时间，才恢复知觉。恢复了几分知觉之后，鹿站在他身边， 用力把角对着崖壁的一道门撞去。门开了，火焰冒出来，接着是一阵很大的 烟雾，他看不见鹿了。裁缝不知道应该怎样办，应该到哪里去，才能从荒野 回到有人的地方。他站着不能决定。忽然崖石里面发出一种声音向他叫道： “不要害怕，只管进来，不会叫你吃苦头。”他虽然犹豫不决，但是被一种 神秘的力量所驱使，他就听那声音的话，经过铁门，走到一间很大的厅屋里， 厅屋的天花板、墙壁和地面，都是用磨得光亮的方石头砌成的，每块石头上 都刻着他不认识的记号。他仔细看这一切，非常羡慕，正想出去，又听到那 声音向他说： “你到厅屋中间的石头上去，极大的幸福在等着你。” 他的胆量已经大了很多，能够按照吩咐行动了。石头开始在他的脚底下 慢慢地沉到深处。石头又稳定了，裁缝朝周围看望，他又到了一间厅屋里， 和前一间同样大小。但是这里有更多可观察、可羡慕的东西。墙里掘有深洞， 里面放着透明的玻璃瓶，装满有颜色的酒精或一种浅蓝色的气体。厅屋地上 面对面放着两只大玻璃箱，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走到一只箱跟前，看见里 面有一个美丽的建筑物，像一座宫殿，周围环绕着的有农场建筑物、马栏、 仓屋和许多别的东西。一切都小，但是做得非常精致美丽，好像是一位艺术 家用最高度的精细工夫雕刻成的。 如果不是那声音叫起来，他还要仔细看这些稀奇东西呢。那声音要他转 身过去，看放在对面的玻璃箱。他看见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在里面，十分惊 讶。她躺着好像睡觉，披着淡黄色的长发，好像穿着一件值钱的外套。眼睛 紧紧地闭着，但是看看她那红润的面色和被她的呼吸来去吹动着的一根带 子，谁也无疑会相信她是活着。她忽然张开眼睛看见了他，立刻显得又惊又 喜，缩成一团。裁缝的心突突地跳，仔细看那个漂亮人。女孩叫道： “神圣 的天啊，我就要解放了！赶快，赶快，帮助我出监牢吧；你把玻璃棺材旁边 的门子推开，那我就自由了。”裁缝犹豫不决地照办了。女孩推开玻璃盖， 从棺材里出来，跑到厅屋里，穿上一件宽大的外套。然后她坐在一块石头上， 叫裁缝到她跟前，她在他的嘴上热情地接吻之后说： “我盼望很久的救星， 仁慈的天把你带到我这里，使我的痛苦有个结束。据说我的痛苦结束之日， 就是你的幸福开始之时，你是上天给我选定的丈夫，我爱你，把天下一切财 产都给你，在平安的快乐中度过你的一生。请你坐下听我讲我的命运。” “我是一个有钱的伯爵的女儿。我很小的时候，父母都死了，他们遗嘱 把我托付给大哥，他抚养我成人。我们相亲相爱，我们的性情和趣味非常一 致，所以我们决定永远不结婚，一直到死都住在一起。我们家里从不缺少客 人；邻居和朋友时常来访问我们，我们尽量接待一切客人。有一天晚上，一 个陌生人骑马到我们宫里来，假称不能赶到下一个地点，请求住一夜。我们 十分客气，答应了他的要求。吃晚饭的时候，他和我们谈天，讲些故事，使 我们非常高兴。我的哥哥很喜欢他，请他在我们家里住几天，他稍微推辞以 后，就答应了。我们夜间很晚才散席，客人被引到一个房间里，我很疲倦， 赶快躺到柔软的床上。我刚要睡着的时候，一种细声好听的音乐唤醒了我。 因为我不明白音乐从哪里来的，我要喊在我旁边房间里睡的保姆，但是很奇 怪，好像有魔鬼压在我的胸口，一种奇怪的力量夺去了我的说话能力，我简 直不能做声。同时我在夜间灯光下，看见陌生人通过紧闩着的两道门到我房 间里来了。他走到我跟前说，他用他掌握的魔术力量，作出好听的音乐把我 喊醒，现在他经过一切锁住的门进来，目的要向我求婚。我很讨厌他的魔术， 没有回答他。他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大约想等一个满意的回答，但是我还是 不做声，他很生气，说要报复，要想办法惩治我的骄傲，以后他就离开房间。 我非常不安地过了一夜，快到早晨才睡着。我醒了之后，跑到我哥哥那里， 要向他报告夜间发生的事，但是他不在房间里，仆人告诉我，天亮的时候他 就同陌生人骑马打猎去了。 “我马上就料到没有好事。我赶快穿衣服，叫人把马配上鞍子，骑着跑 到森林里去，只有一个仆人陪着。仆人同马都跌倒了，马的脚断了，仆人跟 不上我。我不停地朝前走，几分钟之后，我看见陌生人用绳牵着一匹美丽的 鹿向我走来。我问他把我的哥弄到哪里去了，我看见鹿的大眼睛里在流泪。 又问他怎样得到这只鹿的。他不回答我的话，却大声笑起来。我非常愤怒， 抽出手枪，对着那坏东西射击，但是子弹从他胸口跳回来，打到我的马头里。 我跌到地上，陌生人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话，我就失去了知觉。 “我恢复知觉之后，看见我在这地下墓穴里玻璃棺材中间。那魔术家又 来说，他把我的哥哥变成一只鹿，把我的宫殿和一切附属物都缩小了，锁在 一只玻璃箱里，把我的人们变成气体，关在玻璃瓶里。如果我当时服从他的 愿望，他很容易把一切恢复原状，他只要打开箱子和瓶子，一切就可恢复原 来的形式。我和第一次一样没有回答他。他不见了，让我躺在监牢里，很熟 地睡着了。眼前我有些幻象，最使我感到安慰的，是一个青年男子来救我。 今天我睁开眼睛，就看见你，知道我的梦想实现了。请你帮助我使我梦中所 见的其他情况都能够实现。第一件工作是把装着我的宫殿的那只玻璃箱，搬 到宽大的石头上。” 石头被箱子一压，就把女孩和少年举起来，从天花板洞里升到上面厅屋 里，他们从那里就可以很容易到外面去了。女孩打开箱盖，宫殿、房屋和农 庄便自己伸展，以最快的速度长成天然的大小，是很好看的事。然后他们又 到地下洞里，把装满烟雾的玻璃瓶子放在石头上运上来。女孩一打开瓶子， 蓝烟就冒出来，变成活泼的人，女孩认得是她的仆人和人民。她的哥哥打死 了那变做公牛的魔术家，现在也恢复了人形，从森林里走出来，女孩更加喜 欢。就在这一天，女孩实践她的诺言，在教堂祭坛前面，和幸福的裁缝结了 婚。 鹪鹩 在古代，每一种声音都是有意义的。铁匠的锤子响，是叫：“丢给我吧！ 丢给我吧！”木匠的刨子响，是说： “你这里有！你这里有！”磨坊的轮子 响，是说： “上帝救我！上帝救我！”如果磨坊老板是个骗子，磨旋转的时 候，就说标准德国话，先慢慢地问： “那里是谁？那里是谁？”以后它赶快 回答说： “磨坊老板！磨坊老板！”最后非常快地说：“大胆地偷，大胆地 偷，一斗米偷三升。” 那时候，鸟类也有它们自己的语言，所有的鸟都懂得。现在却只是卿卿 喳喳地叫，有些像是没有语言的音乐。鸟类觉得它们老是没有君主不好，要 在自己中间选一个做鸟王。只有小鸟反对；它是自由而生，也要自由而死， 因此它非常害怕，飞来飞去地叫道： “我到哪里好呢？我到哪里好呢？”它 飞到没有人去的荒凉的沼泽里，不再到鸟类中去了。 鸟类要讨论这件事，在天朗气清的五月早晨，它们一起从森林和田野里 飞来，鹰子和梅花雀，猫头鹰和乌鸦，云雀和麻雀，我怎么能够把它们的名 字都说出来呢？杜鹃和它的秘书戴胜也来了，戴胜所以叫做秘书，因为它总 是在杜鹃前几天叫。还有个很小的，没有名字的鸟也混在鸟群中。母鸡没有 听到这件事情，看见盛大的宴会，很是惊讶。它喔喔地叫道：“什么，什么， 它们在这里做什么？”公鸡安慰亲爱的母鸡说： “那是一帮有钱的主儿，” 就把它们所要做的事情告诉了母鸡。它们决定，谁飞得最高，谁就是鸟王。 丛林里有一只青蛙，听到了这件事，就大声警告说：“湿，湿，湿！湿，湿， 湿！”因为它怕这样一来要引出许多眼泪来。但是乌鸦说： “不要紧！”据 说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于是决定就在这美丽的早晨大家起飞，免得以后有人说： “我本来还可 以飞高些，但是天晚了，我不能再飞了。”规定的信号一响，群鸟都飞到空 中。灰尘从田野升起，发出一阵很大的拍翅膀的声音和呼呼的飞声，好像一 阵黑云飞过的样子。比较小的鸟不久就停止了，不能再飞，落到地上。大的 鸟飞得久些，但没有一只能够同鹰比，鹰飞得非常高，差不多把太阳的眼睛 都啄出来了。鹰看见别的鸟都赶不上它，想道： “我还要飞得更高做什么， 我已经是鸟王了。”它就开始降落。它下面的鸟马上一起叫道： “你应该是 鸟王，没有人比你飞得更高了。”那只没有名字的小鸟，却躲在鹰的胸毛里 面，它喊道： “我不在内。”因为它没有疲倦，接着飞上天去，飞得极高， 能够看见宝座上的上帝。当它飞到极高之后，就闭着翅膀降落，到了下面， 用尖锐得可以透骨的声音叫道： “我是鸟王！我是鸟王！” 鸟们非常愤怒，喊道： “你用阴谋诡计飞得那样高，你配做鸟王吗？” 它们于是定了另外一个条件，谁向地下飞得最深，谁就是鸟王。于是鹅用它 的宽胸脯扑到地上，公鸡赶快挖一个洞，鸭最倒霉，它跳到一条沟里，腿子 脱了节，摇摇晃晃地走到附近的池子里，叫道： “说大话的东西！说大话的 东西！”但是那只没有名字的小鸟找着一个老鼠洞，钻了进去，又用它尖锐 的声音向外叫道： “我是鸟王！我是鸟王！” 鸟们越发愤怒地喊道： “你以为你用阴谋诡计就可以当鸟王吗？”它们 决定把小鸟关在洞里让它饿死，叫猫头鹰在洞门口守着。如果猫头鹰爱惜自 己的生命，就不得让那个流氓出来。到了晚上，鸟们因为飞得吃力，非常疲 倦，都带着妻子和孩子睡觉去了。只有猫头鹰站在老鼠洞旁边，张着大眼睛 不住的向里面看。这时候它也疲倦了，想道： “我可以闭一只眼，睁一只眼 看着，不让小流氓从洞里跑出来。”于是它闭一只眼睛，睁着另一只眼睛斜 看着老鼠洞。小鸟伸头朝外面看，想逃掉，但是猫头鹰马上走到洞前，小鸟 就把头缩回去了。后来猫头鹰又睁开那一只眼睛，闭着这一只眼睛。它要一 整夜都这样两眼轮流地看守。但是有一回它又闭上一只眼睛的时候却忘了睁 开另一只眼睛，两只眼睛一闭就睡着了。小鸟马上看清了这样的情形就溜走 了。 从这时候起，猫头鹰就不敢在白天出现了，因为别的鸟要在后面抓它的 皮。它只是在夜里飞出来，它痛恨老鼠，追捕老鼠，因为老鼠掘了这些不好 的洞。小鸟也不愿意出现，因为它怕被捉住了丧失性命。它在篱笆里面乱钻， 它很安全的时候，间或也叫道： “我是鸟王！”因此别的鸟都讥讽它，叫它 做篱笆王。 小鸟没有能够真变成鸟王，只有云雀最感快乐。所以每天太阳一出，它 就飞到空中叫道： “啊嘿，多么美丽！多么美丽！美丽！美丽！啊嘿，多么 美丽！” 比目鱼 鱼国里没有秩序，鱼们早已不满意了。没有一条鱼关怀别的鱼，它左右 游泳，想怎样就怎样，有些鱼想聚在一起，它从中间闯过去，或者挡住它们 的路，力气大的鱼用尾巴打击力气小的鱼，要它游开，或者把它打伤。它们 说： “如果我们有个鱼王，在我们这里执行法律，那就好了。”于是大家商 量，选那个在潮水里游得最快，能够帮助弱者的鱼来做鱼王。 它们在岸边排队，鲸鱼用尾巴做一个记号，大家看到信号一起用力游。 鲦鱼像箭一样地去了，同它一起的有青鱼、海底鱼、鲈鱼、鲤鱼、以及其他 各种各样的鱼。比目鱼也跟在一起游着，希望达到目的。 忽然有鱼叫唤道： “青鱼上前了！青鱼上前了！”那扁平的、猜忌的比 目鱼落在后面很远，急躁地喊道：“谁在前面？谁在前面？”回答是：“青 鱼，青鱼。”它妒忌的叫道： “是赤条条的青鱼吗？是赤条条的青鱼吗？” 从此，比目鱼就受到惩罚，口是歪的。 月亮 在古代，有一个国家，夜里总是黑暗的，天像一块黑布笼罩着，那里从 来没有月亮上升，也没有星星在黑暗中发光。创造天地的时候，夜光原来是 很充足的。有一次，四个小伙子从这个国家到另外一个国家去旅行。晚上太 阳落山以后，就有一个光亮的球悬在橡树上，放出一种温和的光，射到四面 八方去。它虽然没有太阳光那样明亮，但是人可以看见一切，分别一切。旅 行的人们站着不动，问一个赶车的农民那是一种什么灯。农民回答说： “这 是月亮，我们村长用三块银元买来，挂在橡树上的。他每天应当去加油，保 持灯的清洁，使它总是燃得很亮。因此，他每星期向我们收一只银元。” 农民赶车走了，四个小伙子中间的一个说： “这盏灯我们可以使用，我 们乡里有一棵同样高的橡树，我们可以把它挂到上面。如果我们夜里不在黑 暗中摸索，该是多么快乐！”第二个人说： “你晓得吗？我们去赶马车来， 把月亮推走。他们可以再买一个。”第三个人： “我会上树，我一定要把它 拿下来。”第四个人赶了马车来，第三个人上树把月亮钻了一个洞，穿进一 根绳子，把它放下来。明亮的月球被放在车上，他们用块布盖着，不叫人发 现他们的偷盗行为。他们顺利地把月亮拿到他们的国家里，放到很高的橡树 上。这盏新灯发出光亮，照着一切田野和大小房间，老年人和少年人都喜欢。 矮人从岩洞里爬出来，小妖精穿着红衣服在草地上围着跳舞。 四个人给月亮加油、修整灯芯，每星期收他们的钱。以后他们老了，其 中一个人生病，想到自己快死了，他就说1/4的月亮是他的财产，叫人放到 他坟墓里。他死了的时候，村长上树用大剪刀剪下月亮的 1/4，放到棺材里 去。月光稍弱，但是人还不觉得。第二个人死了，又给了他 1/4，月光更小 了。第三个人死后，同样地带去了他的一部分，月光更加微弱了；到第四个 人入坟墓的时候，夜里又恢复了原来的黑暗状态。晚上，人要是不带灯出去， 就会要互相碰头。 但是月亮的各部分，在阴间又联合起来，弄得那些原来在黑暗地方的死 人不得安宁，都从长眠中醒了。他们又能够看见东西了，感到很惊讶；他们 倒觉得月光很够用，因为他们的眼力已经很弱，受不住太阳光了。他们起来， 非常高兴，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活方式。一部分去游戏、跳舞，另一部分到旅 馆里要酒喝，喝醉了，发酒疯、吵闹，最后拿起它们的棍子打架。大声喧哗， 越闹越凶，声音传遍了天堂。 守卫天国大门的圣彼得，以为阴间在造反，召集天堂的军队说，如果有 魔鬼带着他的魔徒来袭击列圣的住所，就把它们打回去。但是他们都不肯来。 圣彼得就自己骑了马，走出天堂的门一直到阴间去。他在那里叫死人不做声， 再躺到他们的坟墓里，又把月亮带走，挂到天上。 草驴 有一次，一个少年猎人到森林里去打猎。他心里轻松愉快，一面走，一 面在一片叶子上打唿哨，忽然来了一个很丑的老太婆，对他说： “日安，亲 爱的猎人，你很高兴快乐，但是我又饿又渴，请你给我一点施舍吧。”猎人 可怜老太婆，伸手到袋里，把能给的东西都给了老太婆。猎人要继续走，老 太婆拦住他说： “亲爱的猎人，听我告诉你；你的心肠好，我要送给你一件 礼物，你笔直走你的路，过一会儿你要走到一棵树跟前，树上栖着九只鸟， 抓着一件外套，互相争夺。你拿枪朝中间瞄准了打去：它们要把外套给你放 下，你也要打中一只鸟，让它死了跌下来。你把外套带着，那是一件魔外套， 如果你把它披到肩上，你愿意到哪里，眨眼之间你就可以到那里。你从死鸟 的身体里把心挖出来，整颗吞下去，那么每天早晨在你的枕头下面就会有一 块金子。” 猎人谢了女预言家，心里想：“但愿她答应我的好事情，一切都能实现。” 的确，他大约走了一百步路，听到头上树枝中间有鸟叫的声音，他向上瞧： 看见一堆鸟用嘴和脚撕一块布，喊叫，拉扯，争夺，好像都要独吞的样子。 猎人说： “唔，真奇怪，同老太婆说的完全一样。”他把枪从肩头上拿下来 瞄准，朝中间放了一枪。只见羽毛乱飞，那些鸟大声叫喊着马上飞走了，有 一只死了掉下来，那外套也掉了下来。猎人照着老太婆的话做去，剖开鸟肚， 找出鸟心，整颗吞下去，把外套带回家。 第二天早晨，他起身的时候，想起老太婆的预言，看是不是灵验。他把 枕头拿起来，有一块金子在对他发光呢。第三天早晨他又找到了一块，而且 每天都是这样。他攒了一堆金子，最后他想： “如果我住在家里，要这些金 子有什么用呢？我要出去见见世面。” 于是他向父母告别，背着他的猎包和枪出去。有一天，他走过一个稠密 的森林，森林尽头的平地上，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窗户里面站着一 个老太婆，带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朝下望。老太婆是一个巫婆，她向女孩 说： “森林里来了一个人，身上有稀奇的宝贝，我们应该设法骗他，我的心 肝女儿，那宝贝给了我们，比在他那儿要合适些。他有一颗鸟心，所以每天 早晨，在他的枕头下有一块金子。”她向少女讲鸟心的作用，叫她怎样去表 演，最后恐吓女孩，用愤怒的眼光说： “如果你不听我的话，那你就有苦头 吃。”猎人到了跟前，看见了少女，自言自语地说： “我走了很久，我要休 息一下，到这宫殿里过夜，我有的是钱。”但是实在的原因，是他看到了那 个美人。 他走进屋子，受到了客气的接待和恭敬的侍候。没有多久，他就被巫婆 的女孩迷住了，根本不想别的东西，只是看女孩的眼色，女孩要什么，他就 做什么。巫婆说： “现在我们要鸟心了，他少了鸟心，他是不觉得的。”她 弄了一种药水，烧好之后，倒在杯子里，交给女孩叫她端给猎人喝。她说： “唔，我的爱人，你喝这一杯给我祝福。”他接过杯子，喝下药水，马上就 吐出鸟心来。女孩悄悄拿去吞了，因为巫婆要她这样做。从此，猎人的枕头 下面就找不着钱了，钱到了女孩的枕头下面，每天早晨由巫婆拿去。猎人为 恋爱所迷，除了同女孩消磨时光以外，什么也不想。 老巫婆说：“鸟心我们有了，魔外套我们也要弄来。”女孩回答说：“不 要拿他的吧，他已经失掉他的财富了。”巫婆生了气，说： “这件外套是稀 奇东西，世界上很少有，我一定要它。”巫婆把阴谋告诉女孩，说如果女孩 不听话，就要叫她吃苦头。女孩照着巫婆的命令办事。有一次，女孩站在窗 户旁边，朝远处看，好像非常忧愁。猎人问：“你为什么这样忧愁地站着呢？” 女孩回答说： “啊呀，我的宝贝，对面有一个红宝石山，长着珍贵的宝石。 我很想要宝石，我一想到，就十分悲哀；但是谁能去拿宝石呢！只有鸟飞得 到那里，人是绝对不能去的。”猎人说： “如果你没有别的痛苦，我要马上 把你心里的烦恼摆脱掉。”说着他把她包在外套里面，发愿要到对面红宝石 山上，眨眼间他们两个就坐在山上了。那里四面八方都有宝石发光，看了实 在令人高兴，他们把最美丽和最贵重的宝石拣到一起。现在巫婆施展魔术， 使猎人眼睛困倦起来。猎人向女孩说： “我们要坐下休息，我非常疲倦，站 不住了。”于是他们坐下，猎人把头放到女孩怀里睡着了。猎人睡熟了以后， 女孩就把外套从他的肩头脱下，自己穿上，带着红玉和宝石，一发愿就回家 去了。 猎人一觉醒来，发现他的爱人骗了他，把他一个人遗弃在荒山上。他说： “哦，世界上竟有这样不忠实的人！”他坐在那里发愁，伤心，不知道应该 怎么办。那座山属于又野蛮又凶恶的巨人的，巨人们住在山上，干它们的事 情。猎人没有坐很久，看见三个巨人走来。他躺下，装作睡得很熟的样子。 巨人们来了，第一个用脚踢他说：“这里躺着一个蚯蚓在想心思？”第二个 说： “踩死他吧。”但是第三个轻蔑地说：“不值得一踩！让他活着吧，他 不能留在这里，如果他到了山顶，云彩要抓住他，把他带走的。”它们谈着 话过去了。猎人注意地听它们的话，它们一过去，他就站起来，爬上山顶。 他在那里坐了一会儿，一朵云彩飘来，把他带走，在天上走了一些时候，然 后沉下去，落在一个有围墙的大菜园里。他慢慢地到了白菜和青菜中间的地 面上。 猎人向周围看望说： “但愿我有点东西吃，我非常饿，很难再向前走； 我在这里看不见苹果、梨和任何水果，到处都是蔬菜。”最后他想： “没有 办法，我只有吃莴苣，味道虽不怎么好，但是可以增加我的气力。”他选了 一棵好的吃，刚吞了几口，就觉得很异样，似乎自己完全变了。他长了四条 腿，一个大头，两只长耳朵，他一看吓了一跳，因为他变成一头驴子了。但 是他还是觉得非常饿，按照他现在的天性，有汁水的莴苣很合他的口味，他 就不住口地大吃特吃起来。最后他吃到一种另外的莴苣，刚吃一点，就觉得 又起了一种变化，恢复了他的人形。 于是猎人躺下睡觉，消除疲倦。第二天早晨他醒了之后，摘了一棵丑莴 苣和一棵好莴苣，想道：“我要它帮助我得到我的东西，惩罚不忠实的人。” 他藏着两棵莴苣，翻过院墙，去找他的爱人的宫殿。他走了几天，运气很好， 找着了。他赶快把面貌染成褐色，弄得自己的母亲都认不出，然后走到宫殿 里请求过夜，说：“我非常疲倦，不能再走了。”巫婆问：“同乡，你是谁， 你是做什么事的呀？”猎人回答说： “我是国王的使者，国王派我出来找日 光下面生长的最珍贵的莴苣。我运气很好，找着了莴苣。带在身边，但是太 阳晒得厉害，我怕嫩菜要枯萎了，我不晓得，是不是能够把它带回去。” 巫婆听到了珍贵的莴苣，起了贪心，说： “亲爱的同乡，务必让我尝尝 稀奇的莴苣。”猎人回答说：“为什么不呢？”我带了两棵，现在给你一棵，” 他打开包裹，把丑的递给她。巫婆没有想到有什么坏事，一心想吃新鲜菜， 口里直流涎水，马上就到厨房里去做菜。菜做好以后，她等不到端上桌子， 马上抓了几片叶子，放到嘴里。巫婆刚把叶子吞下，就失去了人形，变成了 一头母驴，跑到院子里去了。保姆到厨房里，看见做好的莴苣，就端出去， 她半路上照例也想尝尝，也吃了几片叶子。神奇的力量马上发生，保姆同样 变成一头母驴，跑去到老驴跟前，装莴苣的碗落在地上。这时候，猎人坐在 漂亮的女孩跟前，看见老是没有人拿莴苣来，女孩也很馋，她说： “我不晓 得莴苣在哪里！”猎人想： “那菜已经发生作用了。”他就说：“我要到厨 房里去打听。”他去了，看见两头母驴在院子里乱跑，莴苣放在地上。他说： “对了，她们得到了她们的惩罚。”他拾起剩余的叶子，放到碗里，拿给女 孩。他说： “我给你拿珍贵的食物来，免得你久等。”女孩吃了莴苣，于是 同别人一样失掉了她的人形，变成了一头母驴跑到院子里。 猎人洗了脸，好叫那些变成了驴子的人能够认得他。他走到院子里说： “现在要叫你们得到不忠实的报应。”猎人把它们三个拴在一根绳子上，赶 到一个磨坊门前。猎人敲了敲窗户，磨坊老板伸出头来问他要什么东西。猎 人回答说： “我有三头不好的驴子，我不想养它们了。如果你能收容它们， 给饲料和歇处，并按照我的话照料它们，那么你要多少钱，我就付多少钱。” 磨坊老板说： “我为什么不干呢？我应该怎样照料它们呢？”猎人叫他每天 把巫婆变成的老母驴打三次，喂一次；把保姆变成的年轻驴子打一次，喂一 次；那女孩变成的最年轻的驴子一次不打，喂三次；因为他不忍心叫女孩挨 打。以后他就回到宫里，在宫里找着了他需要的一切东西。 几天之后，磨坊老板来说，那头只挨打、只吃一次的老母驴死了。他又 说： “另外两头虽然没有死，也吃三次，但是它们非常悲哀，恐怕也活不久 了。”猎人心里可怜，不生气了，叫磨坊老板把两头驴子赶回来。它们来了， 他把好莴苣给它们吃，它们又变成了人。漂亮的女孩在他面前跪下说： “啊 哟，我的爱人，请你原谅，我对你做的坏事，都是我妈妈逼迫我做的；那是 违背我的意愿的，因为我诚心爱你。你的魔外套挂在一只橱里，至于鸟心， 我要喝一剂吐药，吐出来还给你。”猎人的主意改变了，他说：“你留着吧， 横坚是一样，因为我要娶你做忠实的妻子。”他们举行了婚礼，一起生活得 很愉快，一直到死为止。 森林里的老太婆 有一次，一个可怜的保姆同她的主人坐车经过森林，他们到了森林中间， 强盗从草丛里出来，把所有的人都杀了。保姆很害怕，从车里跳出来，躲到 一棵树后面，没有遇害。强盗带着掠夺品走了，她出来，看见那场大祸，很 是伤心，就哭起来说：“我这可怜的女孩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怎样走出森林； 没有人住在这里面，我一定要饿死了。”她走来走去，想找一条路，但是找 不着。到了晚上，她坐到一棵树下，祷告了上帝，自己准备留在那里，无论 怎样都不走开。她在那里坐了一会儿，一只白鸽子飞到她跟前，嘴里含着一 把小小的金钥匙。鸽子把小钥匙放到她手里说： “你看那里有一棵大树，旁 边有一把小锁，你用钥匙把锁打开，可以找着足够的食物，不会再挨饿了。” 她走到树跟前，把锁打开，找到一个小碗，里面装着牛奶，旁边放着预备泡 了吃的白面包，够她吃饱。她吃饱了之后，说： “现在是家里鸡子上笼的时 候，我非常疲倦，很想到我的床上去睡觉。”鸽子又飞来，嘴里含着另外一 把金钥匙： “你把那棵树打开，就可以找着一张床。”于是，她把树打开， 看见一张漂亮、柔软的床；她向亲爱的上帝祷告，请求上帝保护她，然后就 躺下睡着了。第二天早晨，鸽子第三次飞来，又含了一把小钥匙说： “你把 那棵树打开，就可以找着衣服。”她打开的时候，找着金子和宝石镶边的衣 服，非常漂亮，连公主都没有那样的衣服。她在那里过了一些时候，鸽子每 天飞来，给她准备需要的一切东西，可以说是一种安静、良好的生活。 有一回，鸽子飞来说：“你可以做一件使我高兴的事吗？”女孩说：“非 常愿意。”鸽子说： “我要引你到一座小房子跟前，你走进去，房子中间灶 旁边坐着一个老太婆，她要对你说： “日安。”但是无论她怎样办，你千万 别回答她，你从她右手向前走，那里开着一个小门，你走到房间里，桌子上 放着各种各样的戒指，中间有些很漂亮，嵌着发光的宝石，你不要动，把里 面一只朴素的找出来，然后赶快拿来给我。”女孩走到小房子跟前，走进门 去，老太婆坐在那里，睁着大眼，看见女孩说： “日安，我的孩子。”但是 女孩不回答，向小门走去。老太婆叫道： “你到哪里去？”她抓住女孩的褂 子，要拦住她， “这是我的房子，如果我不准谁进来，谁就不能进来。”女 孩不做声，从她手里挣脱，一直走到房间里去。桌子上放着很多戒指，在她 眼前闪烁发光；她把戒指翻来翻去，找那只朴素的，但是找不着。这时候， 她看见老太婆悄悄地走来，手里拿着鸟笼，要带着走。女孩向老太婆走去， 从老太婆手里拿了鸟笼，举起来一看，笼里面有一只鸟，嘴里衔着朴素的戒 指。女孩拿了戒指，非常高兴，跑到房子外面，心里想白鸽子要来拿戒指， 但是它没有来。她靠着一棵树等鸽子，觉得那棵树很柔软，还放下了它的桠 枝。桠枝忽然围住了她，原来是两只臂膊，她朝周围一看，树变成了一个漂 亮的男子，那男子抱着她，亲切地吻她，说： “你救了我，从老太婆的魔力 下解放了我，她是一个恶毒的巫婆。她把我变成了一棵树，每天有几点钟还 变成一只白鸽子，她有这个戒指的时候，我就不能恢复人形。”这时候，那 些被巫婆变成树木的仆人和马也摆脱了魔术，站在他的旁边。他们坐车到他 的国家里——因为他是个王子——以后他们就结了婚，生活过得很幸福。 三兄弟 从前有一个人，他有三个儿子，他除住的房子以外，什么财产都没有。 每个儿子都想在父亲死了之后得到那幢房子，但是父亲对他们三个人同样地 爱，不知道应该怎样办，才不至于得罪任何一个；他又不肯卖掉他的房子， 因为房子是他祖先的产业，不然，他可以卖掉把钱分给他们。最后他想到一 条计策，向儿子们说： “你们到社会上去试试你们的运气，各人学习一种手 艺，然后回来，谁的本领最好，谁就得到这座房子。” 三个儿子都同意，大儿子要做蹄铁工匠，二儿子要做剃头师傅，小儿子 要做击剑师。他们约定了一个时候一起回家，就分头走了。各人都找到一个 能干的师傅，学习了真正的本领。蹄铁工匠给国王的马钉掌，他想： “我不 会失败，我要得到那座房子。”剃头师傅专给贵人修面，以为房子是他的了。 击剑师屡次挨打，但是他咬紧牙齿，毫不厌倦，因为他想： “如果怕挨打， 那就永远得不着房子了。”约定的期限到了，他们一起回到父亲家里；但是 他们不知道怎样可以找到最好的机会，显示一下他们的本领。他们于是坐在 一起商量，正坐着的时候，忽然一只兔子从田里跑来。剃头师傅说： “唉， 你来得真巧。”他拿着面盆和肥皂，弄了很多泡沫，兔子跑到跟前来了，他 在兔子快跑的时候，给它擦上肥皂，又在快跑的时候给它剃了一个短胡子， 没有割破皮，也没有伤一根毛。父亲说： “我很高兴，如果别人没有更好的 本领，房子就是你的了。”没有多久，一个先生坐着马车跑来。蹄铁工匠说： “爸爸，请你看我的本领。”他向车子跳去，把一匹正在走着的马的四个铁 掌取下，又给他钉上四个新的，马还是在走。父亲说： “你是一个有本领的 人，你做事和弟弟一样好；我不知道我应该把房子给谁。”小儿子说： “爸 爸，你也让我试一回。”那时天开始下雨，他抽出他的剑，在头上作十字舞， 没有一点雨落到他的身上；雨渐渐大了，最后成了倾盆大雨，他的剑舞得越 发快，他身上总是干的，好像坐在房子里面一样。父亲见了很是惊讶，说： “你的手艺最好，房子是你的。” 两个哥哥都同意，如从前约定的那样。他们互相亲爱，三个人一起住在 房子里，做他们的手艺。因为他们的本领非常熟练、灵巧，他们赚了很多钱。 他们一直到老，生活都过得很愉快，后来一个生病死了，别的两个非常悲哀， 也生病死了。因为他们非常灵敏，非常亲爱，所以三个人都埋在一个坟墓里。 铁炉 在许愿还有用处的时候，一个王子被一个老巫婆施了魔术，被关在森林 里一个大铁炉中间。他在铁炉里过了很多年，没有人能够搭救他。有一次， 一个公主在森林里迷了路，找不着她父亲的国土。她走来走去，走了九天， 最后来到铁炉跟前。铁炉里发出一种声音，问她： “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 去？”她回答说： “我找不着我父亲的王国，不能回家了。”于是铁炉里面 说： “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我要帮助你在最短期间回家。我是一个王子， 我的国家比你父亲的国家大，我要同你结婚。”她大吃一惊，心想： “亲爱 的上帝，我怎样能同铁炉结婚呢！”但是她因为要回到她的父亲那里，还是 答应了他的要求。他说：“你一定要再来，带一把刀子，把铁炉刮一个洞。” 于是他派一个人给她作伴，在她旁边走，可是不说话，两小时后，他就把她 送到家里。公主回来了，宫里的人都非常欢喜，国王抱着她的脖子吻她。但 是公主很烦闷地说： “亲爱的爸爸，我吃尽了苦头！如果我不是走到一个铁 炉旁边，答应我再到他那里去救他，和他结婚的话，那我就不能从野外的森 林里回来。”国王大吃一惊，差不多昏倒了，因为他只有一个独养女儿。于 是他们商量，让漂亮的磨坊女儿去代替公主，他们把磨坊女儿引到森林里， 给她一把刀，叫她去刮铁炉，她刮了24小时，一点都刮不下来。天亮了，铁 炉里面叫道： “我觉得外面天亮了。”她回答道：“我也觉得听到我父亲的 磨子在响。” “原来你是一个磨坊女儿，你马上去叫公主来。”于是她去向 老国王说，森林里的那人不要她，要公主。国王大吃一惊，公主也哭起来。 他们还有一个放猪的女儿，比磨坊女儿还要漂亮，他们给了她一块钱，叫她 代替公主到铁炉跟前去。他们派人送她去，她也刮了24小时，没有刮下什么。 天亮了，炉里面叫道： “我觉得外面天亮了。”她回答说：“我也觉得，我 父亲在吹号角。” “原来你是一个放猪的女儿，你马上去叫公主来；你告诉 公主，她应该实践诺言，如果她不来，那全国所有东西都要崩溃坍塌，没有 一块石头能够在另一块石头上面。”公主听到了这些话，就哭起来；但是她 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实践诺言。公主向国王告别，藏着一把刀子，去到森林 里铁炉跟前。公主到了那里，就开始刮，铁皮落下来，两小时之后，她已经 刮了个小洞。她向里面瞧，看见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啊哟，他穿着金子和宝 石做的衣服，闪闪发光，很使公主高兴。公主继续刮，把洞刮得很大，让他 能够出来。他说：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救了我。” 他要引公主到他的国里去，公主请求放她到她的父亲家里去一趟，王子答应 了，但是公主不得在父亲家里说三句以上的话，马上就得回来。公主回家去， 但是她说了三句多话；铁炉马上就不见了，移到玻璃山和锋利的刀剑上去了； 王子已经得救，不关在里面了。公主向她的父亲告别，带了很少的钱，又到 森林里去找铁炉，但是找不着。公主找了九天，没有东西维持生活，非常饥 饿，不知道怎样办。到了晚上，她坐在一棵小树上，想在那里过夜，因为她 怕野兽。半夜里，她看见远处有一盏小灯，她想道：“啊哟，我要得救了。” 她从树上下来，向小灯走去，沿路祈祷。她到一座矮小的旧房子旁边，房子 周围长着许多草，前面有一小堆柴。她想： “啊哟，我现在到哪里去呢？” 她向窗户里面瞧，只看见又胖又小的蛤蟆，一张铺着漂亮台布的桌子，摆着 葡萄酒和红烧肉，盘子杯子都是银子的。她打起精神敲门。胖蛤蟆马上叫道： “青青小丫头， 弯腿小丫头， 弯腿狗儿， 蹦来蹦去， 赶快看看外面是谁，” 一个小蛤蟆跑来，给她开门。她进去，大家都欢迎她，她就坐下。蛤蟆 问： “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讲她经过的情形，她犯了不得说三句 以上的话的戒律，铁炉和王子都不见了；现在她要花很多时间去找，翻山越 岭，一直到找着他为止。于是胖胖的老蛤蟆说： “青青小丫头， 弯腿小丫头， 弯腿狗儿， 蹦来蹦去， 给我拿那只大盒子来。” 于是小蛤蟆去拿了一只盒子来。然后蛤蟆给公主饮食，送公主到一张铺 得很漂亮、有丝绒被头的床上，公主躺到上面，祈祷、睡觉。天亮了，她起 来，老蛤蟆从大盒子里拿了三根针给她，叫她带着。她需要那三根针。因为 她必须经过一座很高的玻璃山，过三把锋利的刀剑和一条大河。如果她把三 件事都办成功了，就可以找到她的爱人。蛤蟆给了她三件东西，叫她好好保 存，那就是三根大针，一个犁轮和三个胡桃。她带着起程，到了玻璃山跟前， 那山非常光滑，她每走一步，要把那三根针轮流插到脚后，然后再向前走。 她这样过了山，把针插到一个地方，好好地保存着，然后她到三把锋利的刀 剑跟前，站在犁轮上滚过去。最后，她到一条大河旁边，她过去之后，到一 个漂亮的大宫殿里。她进去找事做，说她是一个穷保姆，愿意被人雇用。她 晓得，她从大森林铁炉里救出来的王子是在宫里面。于是她当厨房姑娘，工 钱很少。王子已经有一个别的女子在身边，要同她结婚，他想公主早已死了。 晚上，她洗完了锅碗，伸手到袋里，找着了老蛤蟆给她的三个胡桃。她咬开 一只，要吃胡桃仁，一看，里面是一件富丽堂皇的衣服。新娘听到了，要买 那件衣服，说保姆不配穿。公主说她不卖，但是如果新娘答应她，准她在新 郎房里睡一夜，她就可以得到那件衣服。新娘答应了，因为那件衣服非常美 丽，新娘从来没有看见过。晚上，新娘向新郎说： “那个呆丫头要到你房里 睡。”他说： “如果你答应，我也答应。”但是她给了丈夫一杯葡萄酒，里 面放着安眠药。于是两个人到房里去睡，他睡得非常熟，保姆喊不醒他。保 姆哭了一整夜，叫道：“我从荒野的森林里，从铁炉里救了你，我为了找你， 走过一座玻璃山，三把锋利的刀剑和一条大河，才找着你，你却不听我讲话。” 仆人们坐在房间外面，听到丫头哭了一整夜，早晨告诉了王子。第二天晚上， 保姆洗过锅碗之后，咬开第二只胡桃，有一件更美的衣服在里面；新娘看见 了，又要买它。保姆不要钱，请求在新郎房里再睡一夜。新娘给了新郎安眠 药，他睡得非常熟，什么也听不见。保姆哭了一整夜，叫道：“我从森林里， 从铁炉里救了你，我为了找你，走过了一座玻璃山，三把锋利的刀剑和一条 大河，才找着你，你却不听我讲话。”仆人们坐在房间外面，听到保姆哭了 一整夜，早晨告诉了王子。第三天晚上，保姆洗了锅碗之后，咬开第三只胡 桃，里面有一件更加美丽的衣服，完全是金子织成的，灿烂发光。新娘见了， 又想要它，但是保姆说要准她在新郎房里再睡一夜，才肯把衣服给新娘。王 子很小心，把安眠药倒掉了。她又哭起来，叫道： “亲爱的宝贝，我从可怕 的荒野的森林里，从铁炉里救了你，”王子跳起来说： “你是真新娘，你是 我的，我是你的。”于是他连夜同她坐到一辆车子里。他们把假新娘的衣服 拿开，叫她不能起来。他们到了大河旁边，他们坐船过去，到了三把锋利的 刀剑跟前，他们坐在犁轮上过去，到了玻璃山跟前，他们把三根针插在脚后 面走过去。最后，他们走到矮小的旧房子跟前，他们进去的时候，房子变成 了一个大宫殿。蛤蟆都得救了，尽是王子，他们都非常欢喜。于是举行了结 婚礼，他们就住在那个宫殿里，那宫殿比他们父亲的宫殿要大得多。老国王 单独住着，很是伤心，他们坐车去接他来住在一起，于是他们有两个王国， 夫妻和睦，过着幸福的生活。 那里来了一只老鼠， 这篇童话完了。 一只眼、两只眼和三只眼 从前有一个女人，她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叫一只眼，因为她只有一只眼 睛，生在额头当中，二女儿叫两只眼，因为她同普通人一样有两只眼睛，小 女儿叫三只眼，因为她有三只眼睛，她的第三只眼睛也同样在额头当中。因 为两只眼睛同普通人没有两样，所以姊妹和母亲都不喜欢她。她们向她说： “你生着两只眼睛不比普通人好，你不是我们一起的。”她们把她乱推乱撞， 把丑衣服给她穿，把她们剩下的东西给她吃，尽量做些叫她伤心的事。 有一次。两只眼被迫着到田野里去放山羊，但是因为她的姊妹只给她吃 了非常少的东西，肚子很饿，就坐到田塍上哭起来，泪珠不断地往下流。她 很伤心，抬头一看，有一个女预言家站在她旁边问她： “两只眼，你为什么 哭呀？”两只眼回答说： “难道我不应该哭吗！因为我同普通人一样有两只 眼睛，所以我的姊妹和我的母亲都讨厌我，把我从这个角落推到那个角落， 把旧衣服给我穿，把她们剩下的东西给我吃。今天她们给我的东西非常少， 现在我的肚子还饿着。”女预言家说： “两只眼，把你的脸揩干净，我要告 诉你一个办法，叫你不再挨饿。你只要向你的山羊说： ‘小山羊，咩咩， 小桌子，开饭。’ 那么，就有一张小桌子在你面前，铺着干净的台布，摆着最好的食物， 你高兴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等到你吃饱了，不用那张小桌子了，你只要 说： ‘小山羊，咩咩， 小桌子，去吧。’ 那么它就不见了。”女预言家说完，走了。两只眼想： “我应该马上试 一试，看她说的是不是实话，我也饿得太厉害了。”于是她说： ‘小山羊，咩咩， 小桌子，开饭。’ 她这句话刚说出口，就出现了一张小桌子，上面铺着雪白的台布、摆着 盘子、刀子、叉子和银调羹，周围都是最好的食物，热气腾腾，好像才从厨 房里端出来的。两只眼说她所知道的、最短的祈祷： “上帝，你随时做我们 的客人，阿门。”她就随意地吃，仔细地尝味。她吃饱了以后，照着女预言 家教她的话说： ‘小山羊，咩咩， 小桌子，去吧。’ 那张小桌子以及上面所有的一切东西马上就没有了。两只眼想： “这是 一件很好的家当呢。”她十分高兴。 晚上她牵着山羊回家，看见一钵食物，是她的姊妹给她放在那里的，但 是她没有动它。第二天她又牵山羊出去了，把她们递给她的几块碎面包放着 不动。第一次和第二次，姊妹们根本没有留心；但是以后每次都是这样，她 们就注意起来说： “两只眼有些不对，她每天把食物留着。以前递给她的东 西，她总是吃得一干二净的。她一定找着别的办法了。”她们为了要知道到 底是怎么回事，就在两只眼赶山羊到草地上去的时候，叫一只眼一同去，注 意两只眼做什么，是不是有人拿东西给她吃喝。 两只眼正要动身，一只眼走到她跟前说： “我要同你一起到野外去，看 你是不是把山羊照顾好，让它吃饱。”两只眼知道一只眼的意思，就把山羊 赶到深草里面去，对她说： “来，一只眼，我们坐下，我要唱歌给你听。” 一只眼坐下，她因为没有走惯路，又给太阳晒得很热，非常疲倦。两只眼总 是唱道： “一只眼，你醒了？ 一只眼，你睡了？” 一只眼把眼睛闭上睡着了。两只眼看到一只眼睡得很熟，看不见什么东 西了，她说： “小山羊，咩咩， 小桌子，开饭。” 她坐到小桌旁边，慢慢吃饱喝足；然后又叫道： “小山羊，咩咩， 小桌子，去吧。” 眨眼之间，一切又不见了。两只眼睛喊醒一只眼说： “一只眼，你要放 羊，却睡着了，在这时候，山羊可能到处跑遍了。来，我们回家吧。”于是 她们回家。两只眼让小钵子放着不动，一只眼向母亲说不出两只眼为什么不 要吃饭，抱歉地说： “我在外面睡着了。” 第二天母亲向三只眼说： “这一次你同去，注意看两只眼是不是在外面 吃东西，是不是有人给她东西吃喝，因为她一定暗地里吃过东西，喝过东西 了。”于是三只眼走到两只眼跟前说： “我要同你一起去，看你是不是把山 羊照顾得很好，让它吃饱。”两只眼知道三只眼的意思，就把山羊赶到深草 里，说： “三只眼，我们坐到那里去，我要唱歌给你听。”三只眼坐下，因 为她走了路，又给太阳晒热了，很是疲倦。两只眼又开始唱前次的小歌： “三只眼，你醒了？” 她现在应该唱； “三只眼，你睡了？” 可是她没有留心，唱成： “两只眼，你睡了？” 而且总是唱： “三只眼，你醒了？” 两只眼，你睡了？” 三只眼的两只眼睛闭着了，但是第三只眼睛因为歌里不曾听到它，没有 睡着。三只眼虽然也把它闭着，但是她很狡猾，只是假装睡着，她眨着眼睛， 可以很好地看望一切。两只眼以为三只眼睡熟了，她说她的魔话： “小山羊，咩咩， 小桌子，开饭。” 她任意大吃大喝，以后又叫小桌子走开： “小山羊，咩咩， 小桌子，去吧。” 这一切三只眼都看见了。两只眼走到她跟前，喊醒她说：“唉，三只眼， 你睡着了吗？你真会放羊！来，我们要回家去了。”她们回到家里，两只眼 又不吃饭，三只眼向母亲说： “我晓得那个骄傲的人为什么不吃饭了；她在 野外只要对小羊说： ‘小山羊，咩咩， 小桌子，开饭。’ 就有一张小桌子摆在她面前，上面放着极好的食物，比我们这里的好得 多了；等到她吃饱了，她就说： ‘小山羊，咩咩， 小桌子，去吧。’ 于是一切又都不见了；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一切。她说了一个符咒， 使我的两只眼睛睡着了，幸亏我额上的一只还醒着。”母亲很妒忌叫道：“你 要胜过我们吗？我可不让你这么开心！”她去拿了一把屠刀，朝山羊胸中一 戳，它倒下死了。 两只眼看见了，说不出的悲哀，就到田塍上去坐着哭，哭得很苦。女预 言家忽然又站在她旁边，说： “两只眼，你为什么哭？”她回答说： “难道 我能不哭吗！我只要说出您那句符咒，每天就给我吃好东西的山羊，被我的 母亲刺死了；现在我又得挨饿受苦了。”女预言家说： “两只眼，我要教你 一个好办法。你请你的姊妹们，把杀了的山羊的内脏给你，你去埋到门前面 地里，你就会得到幸福。”女预言家不见了，两只眼回家对姊妹们说： “好 姐姐，好妹妹，把我的山羊给我一点，我不要好的，只把内脏给我好了。” 她们笑道： “如果你不要别的，那就给你。”两只眼拿了内脏，等到晚上一 切都静下来了的时候，照着女预言家说的办法，埋到门前。 第二天早晨，一家人醒来，走到门口，只见那里长着一棵稀奇的、漂亮 的树，叶子是银的，中间挂着金苹果，在这么大世界上可没有比这更美丽更 值钱的东西了。但是大家不知道一夜功夫，这树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只有两 只眼晓得它是从山羊的内脏里生出来的，因为它恰巧生到她埋内脏的地方。 母亲对一只眼说： “我的孩子，你上去，给我们把树上的苹果摘下来。”一 只眼上去，但是她眼看要抓着一只金苹果的时候，树枝从她手里溜跑了；每 次都这样，无论她用什么方法，都不能摘下一只苹果。母亲说： “三只眼， 你上去，你有三只眼睛，比一只眼看得周到些。”一只眼溜下来，三只眼上 去。但是三只眼无论怎样看，也不比她的姐姐灵敏些，金苹果总是退回去。 最后，母亲忍耐不住了，自己上去，但是她也同一只眼和三只眼一样，握不 住苹果，总是抓一个空。于是两只眼说：“让我上去，或许我可以摘到苹果。” 虽然姊妹们叫道； “你这个长着两只眼的，你要做什么事情呢？”但是两只 眼上去了，金苹果不在她面前缩回去，却自己落到她手里来，她一个一个地 摘，装满了一裙子下来。母亲把苹果都拿去了，一只眼和三只眼并不因为这 样，就待可怜的两只眼好些，恰巧相反，她们因为只有她一个人能摘苹果， 心里妒忌，待她更加刻薄。 有一次，她们都站在树边，来了一个少年骑士。两姊妹叫道：“两只眼， 赶快爬到地下，你在这里，我们很难为情。”她们非常急忙，就拿起恰巧在 树旁的一个空桶，盖着可怜的两只眼，把她摘下来的苹果也放到里面。骑士 是一个漂亮少年，他走到她们跟前停着，赞美这棵豪华的金银树，对两姊妹 说：“这棵美丽的树是谁的？谁给我一根树枝，随便他要什么东西都可以。” 一只眼和三只眼回答说，这棵树是她们的，她们要给他折一根枝子。她们两 人千辛万苦，还是没有成功，因为树枝和果子每次都在她们面前缩回去了。 骑士说：“这是很奇怪的事，树是你们的，可是你们没有权利摘点东西下来。” 她们不改口，说树是她们的。她们这样说话的时候，桶下面的两只眼滚了几 个金苹果出来，它们一直滚到骑士脚跟前。一只眼和三只眼不说实话，两只 眼很生气。骑士看见了苹果，非常惊讶，问苹果是从哪里来的。一只眼和三 只眼回答说，她们还有一个姊妹，但是她不敢见人，因为他和普通人一样， 只有两只眼睛。但是骑士要求见她，喊道： “两只眼出来。”两只眼鼓着勇 气，从桶下面出来，骑士见她非常漂亮，很是惊讶，他说： “两只眼，你一 定可以从树上给我折一根枝子下来吧。”两只眼回答说： “是的，我一定能 够，因为树是我的。”她上去只费了一点气力，就折下了一根有精致的银叶 子和金苹果的枝子，递给骑士。骑士说： “两只眼，我应该把什么东西给你 呢？”两只眼回答说： “啊嘿，我从早到晚受饿受渴，受苦受难，如果你肯 带我去，肯救我，那我就幸福了。”骑士扶两只眼上马，带她到他父亲的宫 殿里。骑士给他穿好的吃好的，样样称她的心，因为非常爱她，叫牧师给他 们祝福，欢天喜地地举行了结婚典礼。 两只眼被漂亮的骑士带走了的时候，两姊妹看到她的幸福，非常羡慕。 她们想： “这棵稀奇的树还在我们这里，我们虽然不能摘取果实，但是每个 人都要站到树前面，到我们跟前称赞；谁敢说我们没有美好的前途呢！”但 是第二天早晨树不见了，她们的希望也落了空。两只眼从她房间里朝外面一 看，树站在屋前面了，她非常喜欢，因为树跟着她来了。 两只眼生活得很愉快，过了很久，有一次，两个贫穷女人到她宫里来讨 东西吃。两只眼一看她们的面貌，就认得是她的姊妹一只眼和三只眼。她们 穷了，到处流浪，只得在人家门前讨面包。但是两只眼欢迎她们，给她们恩 惠，养活她们。两个人很后悔她们小的时候对她们的姊妹尽做坏事。 美丽的小卡特里拉和 匹弗·扒弗·波尔特里 “拿茶来的父亲，日安！” “匹弗·扒弗·波尔特里，多谢。”“我可 以同你的女儿结婚吗？”“哦，是的，如果挤牛奶的母亲，非常骄傲的哥哥， 喜欢牛奶饼的姐姐和美丽的小卡特里拉答应，就可以了。” “挤牛奶的母亲在哪里呢？” “她在牛棚里挤牛奶。” “挤牛奶的母亲，日安。”“匹弗·扒弗·波尔特里，多谢。”“我可 以同你的妹妹结婚吗？”“哦，是的，如果拿茶来的父亲，非常骄傲的哥哥， 喜欢牛奶饼的姐姐和美丽的小卡特里拉答应，就可以了。”” “非常骄傲的哥哥在哪里呢？” “他在房间里砍木材。” “非常骄傲的哥哥，日安。”“匹弗·扒弗·波尔特里，多谢。” “我 可以同你的妹妹结婚吗？”“哦，是的，如果拿茶来的父亲，挤牛奶的母亲， 喜欢牛奶饼的姐姐和美丽的小卡特里拉答应，就可以了。” “喜欢牛奶饼的姐姐在哪里呢？” “她在菜园里割菜。” “喜欢牛奶饼的姐姐，日安。”“匹弗·扒弗·波尔特里，多谢。”“我 可以同你的妹妹结婚吗？”“哦，是的，如果拿茶来的父亲，挤牛奶的母亲， 非常骄傲的哥哥和美丽的小卡特里拉答应，就可以了。” “美丽的小卡特里拉在哪里呢？” “她在房间里数钱。” “美丽的小卡特里拉，日安。”“匹弗·扒弗·波尔特里，多谢。”“你 愿做我的爱人吗？” “哦，是的，如果拿茶来的父亲，挤牛奶的母亲，非常 骄傲的哥哥，喜欢牛奶饼的姐姐答应，就可以了。” “美丽的小卡特里拉，你有多少嫁妆呢？”“一角四分现钱，两角半的 欠帐，半斤干梨片，一满把湿梨片，一满把萝卜，这么多东西：这不是一份 很好的嫁妆吗？” “匹弗·扒弗·波尔特里，你会什么手艺呢？你是一个裁缝吗？”“还 要好得多。” “一个鞋匠吗？”“还要好得多。”“一个农民吗？”“还要 好得多。” “一个家具木匠吗？”“还要好得多。”“一个铁匠吗？”“还 要好得多。” “一个磨坊老板吗？”“还要好得多。” “或者是一个编扫帚 的人吗？” “是的，我是编扫帚的人，这不是一种很好的手艺吗？” 狐狸和马 一个农民有一匹忠心的马，马老了，不能干活，农民不想把东西给马吃， 他说： “虽然我再用不着你了，但是我盼望你很好，如果你有力气，能够给 我捉一只狮子来，我就养活你，但是现在请你离开马栏吧。”农民一面说， 一面就把马赶到旷野里去了。马很悲哀，向树林走去，想在那里找一个避风 雨的地方。狐狸遇着他说： “你为什么这样垂头丧气，这样孤零零地走来走 去呢？”马回答说： “啊呀，吝啬和忠实，不能住在一个房子里；我的主人 忘记了，我给他干了好多年的活，我现在不能耕田，他就不把饲料给我，而 且把我赶走了。”狐狸问：“他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吗？”“安慰的话很坏， 他说，如果我还强壮，能够给他捉一只狮子来，他就养我，但是他知道我不 能捉狮子。”狐狸说： “我要帮助你。你伸着四肢躺在那里，不要动弹，好 像是死了似的。”马按照狐狸的要求做，狮子的洞就在附近，狐狸到狮子那 里，说： “外面躺着一匹死马，同我一起去，你可以吃一顿很好的饭。”狮 子一路走，它们到了马跟前，狐狸说： “你在这里还不能尽情惬意，你晓得 吗？我用马尾巴把马绑在你身上，你把马拖到洞里，从从容容地吃它。”狮 子对这个计策很满意，它站着不动，让狐狸把马紧系在它身上，但是狐狸用 马的尾巴，把狮子的腿捆在一起，捆得很牢，狮子没有气力撕开。狐狸把事 情做好了；敲马的肩膀说： “白马，拖它走吧。”马忽然跳起来，把狮子拖 走了。狮子吼起来，整个森林的鸟都吓得飞走了，马让狮子吼，把它从田上 拖到农民门前。主人看见了，改变了他的意思，向马说： “你住在我这里， 过好日子。”农民给马吃饱，一直到死为止。 跳舞跳破了的鞋子 从前有一个国王，他有12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她们一起睡在一个 大厅里，床并排摆着，晚上她们上床之后，国王把门闩上，锁住。第二天早 晨他开门的时候，看见她们的鞋子都跳破了，没有人能讲出经过的情况。于 是国王通告，谁知道她们夜里在什么地方跳舞，就可以从她们中间选一个做 妻子，并且在国王死后承继王位；但是要是谁报了名，三天三夜之后说不出 来，就要丢掉性命。不久，一位王子来报名，自告奋勇，愿意冒险。他受到 很好的接待，晚上，他被带到卧厅隔壁的一间房里。他的床铺就在那里，他 应该注意她们到哪里去跳舞；为了不让她们暗地里耍花枪，或者到别的地方 去，大厅的门也敞着。但是王子的眼睛上好像有铅一样，他睡着了。第二天 早晨他醒的时候，12个公主已经跳过舞了，因为她们的鞋子底上都有洞。第 二天和第三天晚上也是一样，他的头就被无情地砍下了。以后还来了许多人 报名，做这项冒险的事，但是他们都牺牲了生命。不料有一个可怜的兵士， 受了伤不能工作，在到国王所在的城市的路上走。一个老太婆遇着他，问他 到哪里去。他说： “我自己也不知道，”又开玩笑说：“我愿意打听公主们 在哪里跳破了她们的鞋子，将来好做国王。”老太婆说： “那不难，你不要 喝晚上拿来的葡萄酒，而且要假装睡着了的样子。”然后她给了他一件外套， 说：“如果你把外套披着，就无影无踪，能够跟着12个公主走。”兵士得到 了这个好主意，他便认真起来，鼓起勇气到国王那里报名，做求婚的人。他 也同别人一样受着很好的接待，穿上华美的衣服。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被带 到前室里，他正要上床，大的公主给他端了一杯葡萄酒来，他预先系了一块 海绵在下巴底下，把葡萄酒倒到里面，一滴都没有喝。以后他躺下，他躺下 一会儿，开始打鼾，好像睡得很熟。12个公主听见了都笑起来，大公主说： “这小伙子本来可以保全他的生命。”以后她们起来，打开橱和箱子，拿出 漂亮的衣服，在镜子前面打扮，跳来跳去，急得要跳舞。小公主说： “我不 晓得是什么原因，你们很欢喜，我觉得有些异样；我们一定要遇到不幸的事。” 大公主说： “你真糊涂，总是害怕。你忘记了许多王子到这里来过，都没有 用吗？即使我不把安眠药给兵士，那粗卤东西也是不会醒的。”公主们打扮 好了，再去看兵士，兵士眼睛闭着，毫不动弹，公主们以为可以大胆放心去 了。大公主走到她床边敲，床马上沉到地下，她们一个一个地从洞里下去， 大公主在前面，兵士看见了这一切，毫不迟疑，披上他的小外套，跟在小公 主后面一起下去。他在楼梯上踏着小公主的衣角，小公主大吃一惊，叫道： “这是什么东西？谁踩着了我的衣服？”大公主说：“不要这样蠢，也许是 绊着一个钉子。”她们就全都下去了，到了下面，她们站在一条美丽的林荫 大道上，所有的树叶都是银子的，闪闪发光。兵士想：“我要带回一个证据，” 他折下一根树枝，树上哗啦一响。小公主又喊道： “这不对，你们听见响声 吗？”大公主说： “那是礼炮，因为我们快要救出我们的王子了。”然后她 们走到另外一条林荫大道上，树叶都是金子的，最后到第三条林荫大道上， 树叶都是明亮的金刚石的；他从两种树上都折下一根枝子，每次都哗啦地响， 小公主吓得一跳；但是大公主还说是礼炮。她们向前走，来到一条大河旁边， 河上有12条小船，每条小船里坐着一位美丽的王子，等着12个公主，一个 王子拉了一个公主到身边，兵士同小公主坐在一起。王子说： “我不知道， 今天船重得多，我过河就应该尽力划船。”小公主说： “这是什么道理，好 像天气很暖和，我觉得非常热。”河那边有一座美丽的、灯烛辉煌的宫殿， 有锣鼓和喇叭的声音，非常好听。他们划过去，走到宫里，每个王子同他的 爱人跳舞；兵士也不现形地一路跳，如果一个公主端一杯葡萄酒，兵士把它 喝完，公主端到嘴边，杯子就是空的了；小公主对这件事又害怕，但是大公 主老是叫她不要做声。她们在那里一直跳到早晨三点钟，所有的鞋子都跳穿 了，方才停止。王子们又把他们渡过河来，这一次兵士在前面坐在大公主身 边。在岸边12个公主向王子们告别，约定第二夜再来。公主们到了楼梯旁边， 兵士在前面跑，躺到他的床上，12个公主慢慢地疲倦地轻轻走上来，兵士已 经在前面打鼾，她们都听见了，说： “我们不怕他。”她们把美丽的衣服脱 下，拿开，把跳破了的鞋子放在床底，然后躺下睡觉。第二天早晨，兵士不 做声，还要看稀奇的事情。第二夜和第三夜又过去了。一切都和第一次一样， 她们每次都把鞋子跳破了才止。第三次他拿了一只酒杯做证据。到了要他回 答的时候，他把三根树枝和酒杯藏在身边，到国王那里去，12个公主站在门 后，听他说什么话。国王问：“我的12个女儿夜里在哪里跳破了她们的鞋子 呢？”他回答说： “她们在地下宫殿里同十二个王子跳舞。”他报告经过的 情形，又把证据拿出来。国王叫女儿们来，问兵士说的是不是真话，因为她 们看到秘密已经泄露，撒谎也没有用，只得把一切都坦白出来。以后国王问 兵士要哪一个公主做妻子。他回答说： “我的年纪相当大了，你把大公主给 我吧。”于是当天举行结婚礼，国王答应他死之后把国家给兵士。12个王子 被施了魔术给迷住了，他们被施魔术的日子，正如他们同12个公主过去跳舞 的夜数一样多。 井旁的放鹅姑娘 从前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婆，带着一群鹅住在山里荒地上小屋子里。 荒地的周围是森林。每天早晨，老太婆拿着她的拐杖，摇摇晃晃到森林里去。 她在那里很忙，她那样大的年纪，人们是不相信她能做那样多的事情的，她 给她的鹅割草，摘她手所能够摘到的野果子，然后把所有的东西背回去。人 们以为这样重的负担，一定要把她压倒在地上，但是她老是平安地背到家里。 如果有人遇着她，她十分和气地说： “亲爱的同乡，日安，今天天气好。你 看见我背草很奇怪吗？每个人都应该把他的负担放在背上。”但是人们都不 愿意遇见她，宁愿走弯路，如果父亲带着男孩从老太婆身边走过，他就轻声 向孩子说：“当心这个老太婆，她很狡猾；她是一个巫婆。” 有一天早晨，一个漂亮的年轻人走过森林。太阳照得很明亮，鸟儿唱着 歌，一阵凉风吹过树叶，他心里非常快乐。他还没有遇见一个人，忽然看见 老巫婆跪在地上用镰刀割草。她已经装满了一包袱，旁边还有两只筐子装满 了野梨和苹果。他说： “老太太，你怎么能拿得动这么多东西呢？”她回答 说： “好先生，我非拿不可呀，有钱人家的子弟不用做这些事情，但是农民 有句话： 不要向后看， 你的背是弯的。” 年轻人站在她跟前，她说： “你要帮助我吗？你的背是直的，你的腿很 强壮，你背这种东西不费力的。我的房子离这里不远，就在山后面的荒地上。 你一跳就可以上去了。”少年对老太婆深表同情；他说： “虽然我的父亲不 是农民，是一个有钱的伯爵，但是为了叫你知道不只是农民能够扛东西，我 要替你背包袱。”她说： “如果你要试一试，我是很高兴的。虽然你必须走 一个钟头的路，但是对你有什么关系呢！那里的苹果和梨你也应该带去。” 年轻的伯爵听说有一个钟头的路，心里有点为难，但是老太婆不放他走，把 包袱放在他的背上，两只筐子挂在他的臂上。老太婆说：“你看，这很轻。” 伯爵回答说： “不，这不轻，”脸上现出痛苦的样子。“这包袱非常重，里 面好像尽是石头，苹果和梨好像都是铅做成的；我差不多气都透不过来了。” 他想把东西放下来，但是老太婆不答应。她嘲笑地说， “你们看，我老太婆 常常背的东西，这位年轻先生却不肯背。漂亮话他会说，但是认真做起来， 他就要跑了。”她接着又说： “你为什么站在这里不动呢？走吧。没有人替 你拿下包袱的。”伯爵在平地走的时候，还可以忍得住，但是他们来到山边， 要上去的时候，石头好像活的一样在他的脚后滚动，他就吃不消了。额上尽 是汗珠，从他背上滚下去，时冷时热。他说： “老太太，我不能再走了，我 要休息一会儿。”老太婆回答说： “不行，我们到了，你可以休息，但是现 在你应该朝前走。谁晓得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伯爵说： “老太婆，你真不 讲道理！”他想丢下包袱，但是白费力气，不能成功，包袱在他肩上，好像 生了根一样。他转来转去，总是不能摆脱它。老太婆看着笑，非常高兴，拄 着拐杖跳来跳去。她说：“亲爱的先生，你不要生气，你的脸像火鸡那么红， 你耐心背着包袱，等我们到了家，我要给你很多的酒钱。”伯爵有什么办法 呢？他只得听天由命，耐着性子在老太婆后面慢慢地走。老太婆越来越伶俐， 伯爵的包袱越来越沉重。她忽然跳到包袱上面坐着；她骨瘦如柴，但是比最 胖的乡下大姑娘还要重。伯爵的两膝发抖，但是如果他不往前走，老太婆就 用树枝和麻秆打他的腿。他不断的哼着走到山上，最后到了老太婆的家里， 他差不多要倒下了。鹅看见老太婆，张着翅膀，伸着脖子，向她跑来嘎嘎地 叫。一个上了年纪，又强壮，又高大，但是丑得像夜叉的女人，手里拿着一 根树枝，在鹅群后面走。她向老太婆说： “妈妈，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你 去了这么久。”老太婆回答说： “我的女儿，没有的事，我没有遇着什么坏 事情，恰巧相反，这个亲爱的先生替我背了东西。你想想，我疲倦的时候， 他连我也背着。我们一点也不觉得路远，我们很高兴，一路闹着玩呢。”最 后老太婆溜下来，从小伙子背上拿下包袱，从臂上拿下筐子，非常和气地看 着他说： “现在你坐到门口板凳上休息吧，你应该得到你的工资，一点都不 得少的。”然后她向放鹅姑娘说： “我的女儿，你到屋里去，你同一个年轻 的先生在一起不好，我们不应该火上添油；他会爱上你的。”伯爵哭也不是， 笑也不是。他想：“这样一个宝货，就是她再小30岁，也不能打动我的心呢。” 这时候老太婆像抚摩孩子一样抚摩了她的鹅，随即带着女儿到屋里去。小伙 子躺在野苹果树下的板凳上。空气温暖柔和，周围是碧绿的草地，长满了樱 草、麝香草和成千上万的花；中间有一条清清的小河水流发响，太阳照在河 上闪闪发光；白鹅走来走去，或在水里游泳。他说： “这里实在可爱，但是 我非常疲倦，眼睛都睁不开了；我要睡一会儿。但愿没有风来，把我的腿从 身上吹掉，因为腿软得像火绒一样了。” 他睡了一会儿，老太婆来摇醒他。老太婆说：“起来，你不能呆在这里。 虽然我叫你非常受苦，但是不至于有生命危险。现在我要给你的工资，金银 财宝你都用不着，我要给你一点别的东西。”老太婆一边说，一边放了一个 用整块绿翡翠雕成的小盒子在他手里。老太婆又说： “好好保存着，它会给 你幸福的。”伯爵跳起来，因为他觉得非常新鲜，又有力气了，他谢了老太 婆的礼物，起身上路，并没有回头看那个漂亮的姑娘。他走了一段路之后， 远远地还听到鹅在高兴地叫呢。 伯爵在荒野里乱走了三天，才找着出路，他到了一个大城市里，因为没 有人认得他，人把他带到王宫里，国王和王后正坐在宝座上。伯爵跪下，从 口袋里拿出绿翡翠的盒子，放到王后的脚前。王后叫他起来，叫他把那小盒 子递给她。王后刚把盒子打开，向里面一看，就像死了一样倒在地上。国王 的仆人把伯爵捉住，要把他关到监牢里，王后睁开眼睛，叫仆人放了他，又 叫别人都出去，她要和伯爵密谈。 王后单独一个人同伯爵在一起，就开始痛哭地说： “我周围的荣华富贵 有什么用呢，我每天早晨一醒，总是忧愁痛苦。我有三个女儿，其中最小的 顶漂亮，全世界的人都以为她是天仙下凡。她像雪那么白净，像苹果花那么 鲜红，头发像太阳光那么灿烂。每逢她哭，眼睛里掉下来的不是眼泪，完全 是珍珠和宝石。她 15岁的时候，国王叫她姐妹三个到他的宝座前面来。你可 以想到，小女儿进来的时候，大家都睁着眼睛，好像太阳升起来一样。国王 说： ‘我的女儿们，我不知道我的末日哪一天来到，我今天要决定，我死之 后，你们每人得到一些什么东西。你们都爱我，但是你们当中哪个最爱我， 哪个就得到最好的东西。’每个女儿都说她最爱他。国王回答说： ‘你们能 不能说，你们怎么爱我呀？我从你们的讲话中可以知道你们的意思。’大女 儿说： ‘我爱父亲像爱最甜的糖一样。’二女儿说： “我爱父亲像爱最漂亮 的衣服一样。’但是小女儿不做声。父亲就问： ‘我最亲爱的孩子，你怎样 爱我呢？’小女儿回答说： “我不晓得，我的爱没有东西可以比较。’但是 父亲一定要她说出一种东西来。最后她说： ‘最好的食物如果没有盐，就没 有味，所以我爱父亲和爱盐一样。’国王听到这话，非常愤怒，他说： ‘如 果你爱我和爱盐一样，我也要用盐来报答你的爱。’他就把国家分给大女儿 和二女儿的盐，叫人拿了一袋绑在小女儿的背上，叫两个农奴把她带到荒山 野林里去。”王后说： “我们大家都为她恳求饶恕，但是无法改变国王的愤 怒。她离开我们的时候，哭得非常伤心！整个路上都撒着从她眼睛里流出来 的珍珠。不久，国王后悔自己太残忍了，叫人在整个森林里找那可怜的孩子， 但是谁也找不着她。我一想到野兽把她吃掉了，就伤心到万分，不知道怎样 才好。有时我也安慰自己，希望她还活着，藏在一个山洞里，或许有一个心 肠慈悲的人保护着她。但是你想，我打开了你的绿翡翠盒子，看见盒子里放 着一颗珍珠，恰巧和我女儿眼睛里流出来的完全一样，你可以想象得到，我 看见了那珍珠，心情是怎样地激动啊。你应该告诉我，你怎样得到这颗珍珠 的。”伯爵向她讲，他从森林里一个老太婆那里得到这颗珠子，他觉得她很 奇怪，一定是一个巫婆；但是，他没有听她说起公主，也没有看见公主。国 王和王后决定去找那个老太婆；他们想，在有珍珠的地方，一定可以探听到 他们女儿的消息。 老太婆坐在外面荒地上的纺车边纺线。天已经黑了，灶旁燃着一块木片， 发出微弱的亮光。忽然外面有声音，原来鹅从牧场上回来了，嘎嘎地叫。一 会儿女儿也进来了。老太婆没有回答她的问安，只点了一下头。女儿在老太 婆身边坐下，用纺轮绕线，很是灵敏，好像一个小姑娘。两个人坐了两个钟 头，没有说一句话。最后窗户上沙沙的响，两只通红的眼睛朝里面望。那是 一只老猫头鹰，叫了三声“呜呼”。老太婆朝上看了一会儿，然后向女儿说： “女儿，现在是时候了，你出去做你的工作吧。” 女儿起身出去。她走到哪里去呢？她走过草地直到山谷里。最后她到一 口井边，井旁边长着三棵老橡树。月亮又圆又大，照到山上，非常明亮，连 一根别针都找得出来。她把蒙在脸上的一张皮拉下，弯着腰在井边洗手洗脸， 洗好了，又把皮浸到水里，然后放到草地上，让它在月光里漂白、晾干。但 是这个姑娘变成了什么样子呢！这样的事情你们还没有看见过！花白的假辫 子掉下了，金头发像太阳光一样落下来，好像一件外套罩着她整个身体。眼 睛像天上的明星一样灿烂，面颊红得像苹果花。 但是这漂亮的姑娘很悲哀。她坐下痛哭。眼泪一颗一颗地从眼睛里迸出 来，从长发中间滚到地上。她这样坐着，如果不是附近的树枝沙沙地响，她 或许还要多坐一些时候。她跳起来，好像听到猎人枪声的鹿一样。月亮恰巧 被一朵黑云遮住了，眨眼间那姑娘又穿着旧皮子，像风吹熄了的灯光一样不 见了。 她跑回家去，像柏树叶子一样发抖。老太婆站在门口，女孩要向她讲经 过的情况，但是老太婆很和气地笑道： “我已经都知道了。”她把姑娘带到 房间里，把一块新木片点燃。她不再坐到纺车跟前去，却拿了一把扫帚，开 始打扫、抹擦。她向女孩说： “一切都要弄得干干净净的。”女孩说：“妈 妈，你为什么在这样晚的时候开始工作呢？你要做什么呢？”老太婆问：“你 晓得现在是什么时候吗？”女孩回答说：“还没有到半夜，但是已经11点多 钟了。”老太婆接着说： “你不记得，你是三年前的今天到我这里来的吗？ 你的时间到了，我们不能再住在一起了。”女孩大吃一惊说： “啊呀，亲爱 的妈妈，你要赶我走吗？叫我到哪里去呢”我没有朋友，又没有故乡可以回 去。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你一向对我很满意；你不要叫我走吧。”老太 婆不肯把就要发生的事情告诉女孩。她向女孩说： “我不能住在这里了，我 搬出去的时候，屋子房间都应该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你不要妨碍我的工作。 你必须操心，你应该找一所房子住，我要给你工资使你满意。”女孩又问： “但是请你告诉我，究竟有什么事情呢？”“我再告诉你一次，不要扰乱我 的工作。不要再说话了，到你房间里去，把你脸上的皮子拉下来，穿上你到 我这里来的时候穿的绸衣服，以后在房间里等着我喊你。” 我现在又得回头讲国王和王后了。他们同伯爵出去，要到荒地上去找那 个老太婆。夜里，伯爵在森林里和他们走散了，只得单独走。第二天，他觉 得他是在正确的道路上。他笔直朝前走，到黄昏的时候，他爬到一棵树上去 过夜，因为他怕走错了路。等到月亮照着周围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人从山上 走上来。她手里没有树枝，但是他能够看到，那是放鹅的女人，他从前在老 太婆跟前看见过的。他叫道： “哦呵！她来了，我逮着了这个巫婆，那一个 也跑不了的。”女人到了井边，脱下皮子，洗手洗脸，金头发披在身上，非 常美丽，他在世界上还没有看见过那样的人，十分惊讶。他气都不敢出，只 是把脖子老向前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也许他的腰弯得太远，也许有别的 原因，树枝忽然哗喇一响，一眨眼的工夫，女孩穿上假皮，像鹿一样跳跑了， 同时月亮又被云遮住，他就看不见她了。 女孩刚刚不见，伯爵就从树上下来，用迅速的脚步去追她。他没有走好 久，在微光中看见两个人在草地上走。那是国王和王后，他们老远看见老太 婆屋里的灯光，所以朝这里走来。伯爵向他们说： “他在井边看见了一个非 常漂亮的姑娘，”他们毫不疑惑那就是他们失落了的女儿。他们非常欢喜， 继续往前走，不久就来到小屋跟前。鹅蹲在屋的周围，把头塞在翅膀里面睡 觉，毫不动弹。他们在窗户旁边瞧，看见老太婆坐在那里非常安静，一边纺 线，一边点头，不向周围看。屋里非常干净，好像是脚上毫无灰尘的云雾小 人儿住的。他们没有看见他们的女儿。他们看了很久，最后鼓起勇气，轻轻 地敲窗户。老太婆好像等着他们的样子，站了起来，十分和气地叫道： “请 进来，我已经认识你们了。”他们到了房间里，老太婆说： “如果你们在三 年前，不把这个善良可爱的孩子无理地赶走，你们就可以省得走这样远的路 了。她没有受苦，她放了三年的鹅；她没有学什么坏事，仍保持着她纯洁的 心肠。但是你们在胆战心惊中过生活，受的惩罚也够了。”然后她走到小房 间旁边叫道： “我的女儿，出来吧。”门开了，公主走出来，穿着绸衣服； 金头发，亮眼睛，好像天仙下凡一样。 她走到她父亲和母亲跟前，抱着他们的颈，吻他们；他们大家都欢喜得 哭起来了。年轻的伯爵站在他们旁边，姑娘看见他时，面孔红得像蔷薇，她 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国王说：“亲爱的孩子，我的王国我已经送给你 两个姐姐了，叫我把什么东西给你呢？”老太婆说： “她什么也不需要，我 把她为了你们而哭出来的眼泪给她，那都是珍珠，比在海里找着的还亮，比 你们整个王国的价值还要大。我再把我的小屋给她，作为她给我服务的报 酬。”老太婆说了这些话之后，就在他们面前不见了。墙壁哗啦响了一下， 他们向周围一看，小屋变成了一座豪华的宫殿，摆了一桌帝王的筵席，仆人 们忙着跑来跑去。 这个故事还没有完，但是给我讲故事的祖母，记忆力很不好，把别的都 忘记了。我始终相信美丽的公主和伯爵结了婚，他们一起住在这所王宫里， 在上帝许可的时间里，过着十分幸福的生活。那些被老太婆收为己有，在小 屋旁边养的雪白的鹅，是不是尽是女孩子 （请姑娘们不要见怪），现在是不 是恢复了人形，做了年轻王后的侍女，我不很清楚，但是我猜想是这样的。 老太婆不是一般人所想像的巫婆，是一个善良的仙女，那是肯定的。很可能 她在公主生下来的时候，已送她一份礼物，让她在哭的时候，不流眼泪而流 珍珠。现在没有这样的事了，不然，穷人马上可以变成富人了。 池塘里的水妖精 从前有一个磨坊老板，他同他的妻子过着快乐的生活。他们有钱，有田 地，他们的财富一年一年地增加。但是他们突然交了厄运，财富和增加的时 候一样，一年一年减少了，最后只有磨坊老板住的磨坊还能够勉强算做他的 财产。他非常忧愁，白天做完工作之后，躺到床上，得不到一点安宁，总是 翻来复去。有一天早晨，天还没有亮，他就起来到外面去散散心。他走过磨 坊堤边，太阳正出来，他听见池塘里有沙沙的声音。他掉转身子，看见一个 漂亮的女人，从水里慢慢上来，用细嫩的手握着长头发，头发从肩上向两边 垂下，遮着她雪白的身体。他晓得那是池塘里的女妖精，因为害怕，不知道 是走开好，还是站着好。水妖精用温和的声音叫他的名字，问他为什么这样 悲哀。磨坊老板最初不作声，但是他听见她说话非常和气，就鼓着勇气对水 妖讲，他的生活原来是幸福、富裕的，但是现在他穷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水妖回答说： “放心吧，我要叫你比从前更富裕、更幸福，不过你应该答应 把你家里刚才生出来的东西给我。”磨坊老板想： “除了生一只小狗或一只 小猫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呢？”就答应了水妖的要求。水妖又到水里去了。 他心里高兴，急忙回到磨坊里去。他还没有到家，保姆从门里出来，喊他， 说他应该欢喜，他的太太生了一个儿子。磨坊老板站着像触了电一样，他晓 得狡猾的女妖知道这件事，所以骗他。他垂头丧气地走到妻子的床面前，妻 子问他： “我们养了这样漂亮的男孩子，你为什么不高兴呢？”他向妻子讲 经过的情形，他答应了水妖的要求。他说： “如果我失掉我的孩子，幸福和 财富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我应该怎样办呢？”来道贺的亲戚，也想不出办法。 这时候，幸福又回到磨坊老板家里来了。他想做的事一律成功，箱子好 像自己装满了，橱里钱忽然增加了。没有多久，他的财富比从前还要多。但 是他并不能因此无忧无虑，高兴欢喜，他从前答应水妖的话，使他心里难过。 每逢他从池塘旁边走过时，他就怕水妖浮上来要他的儿子。他叫男孩不要到 水跟前去。他向孩子说： “小心，如果你挨着水，就有一只手伸出来捉你， 把你拉下水去。”但是一年一年地过去了，水妖并没出现，磨坊老板心里才 安静了。 男孩长成了小伙子，到一个猎人那里去学手艺。他学成了一个能干的猎 人，村里的主人请他去服务。村里有一个女孩，又美丽、又忠实，猎人很喜 欢她。主人知道了，就送了他一间小房子；两个人结了婚，平安幸福地生活， 十分相爱。 有一次，猎人赶一只鹿。鹿从树林跑到荒野里，他追去一枪把鹿打死了。 他没有留心，到了危险的池塘跟前，他把鹿的内脏取了出来，走到水边，去 洗手上的血。他刚刚把手伸下去，水妖就上来，笑嘻嘻地用湿淋淋的胳膊抱 着他，很快把他拉下去，波浪就淹了他的头。 到了晚上，猎人没有回家，他的妻子就害怕起来。妻子出去找他，因为 猎人屡次向妻子说，他要当心水妖的阴谋，不敢冒险到池塘跟前去，所以妻 子已经预料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妻子赶快到水边，看见丈夫的猎袋在岸上， 晓得出了祸事，不再怀疑了。她痛哭着，难过地喊她爱人的名字，但是没有 用。她跑到池塘的那边，重新喊叫，她用粗暴的话骂水妖，但是没有回答， 水面平静，只有月亮的半个面孔，毫不动弹地从水里看着她。 可怜的妻子并不离开池塘。她毫不休息，快步围着池塘走，有时沉默， 有时大叫一声，有时轻轻叹息，最后她的力量完了，倒在地上，深深地睡着 了。不久她做了一个梦： 她非常害怕，从大岩石中间上去；荆棘和蔓草绊着她的脚，雨打着她的 面孔，风吹着她的长头发。她到了山顶上，风景完全不同。天空是蔚蓝的， 空气是温和的，地渐渐低下去，一片碧绿的草地上开着五颜六色的花，立着 一所干净的草房。她去推开门，门里面坐着一个白发老太太，和和气气地向 她招手。眨眼之间，可怜的女人醒了。这时天已经亮了，她决定马上照着梦 做去。她辛苦地爬上山，情形完全和夜里所见的一样。老太婆和和气气地接 待她，指给她一只椅子，叫她坐下。老太婆说： “你大约遭遇了不幸的事， 才找到我这寂寞的草屋里来。”女人一面流泪，一面向老太婆讲经过的情形。 老太婆说： “你放心，我给你一把金梳子。等到月亮圆的时候，你到池塘跟 前去，在岸边坐下，用梳子梳你乌黑的长头发。你梳完了，把梳子放在岸上， 你就要看到发生的事情。” 女人回家去，她等月亮圆，只觉得日子过得很慢。最后一轮明月在天上 出现了，她就到池塘旁边坐下，用金梳子梳她乌黑的长头发，梳完了，把梳 子放在水旁边。一会儿，水深处就响起来，一阵波浪涌到岸上，把梳子卷去 了。梳子刚刚沉到水底下的时候，水面分开，猎人的头伸出来。他不说话， 眼光悲惨，看着他的妻子。在同一刹那间，第二个浪头又来了，盖着猎人的 头。一切都不见了，池子和以前一样平静，只有圆月的面孔在水上发光。 女人失望回家，她又梦见老太婆的草屋。第二天早晨，她起身到女预言 家那里诉说她的痛苦。老太婆给她一只金笛，说： “等到月亮再圆的时候， 你带着这只笛子坐到岸边，吹好听的曲子，吹完了，把笛子放在沙上；你就 要看见发生的事情。” 女人按照老太婆的话做了。笛子刚放到沙子上，水深处就响起来，一阵 波浪到岸上，把笛子卷去了。一会儿，水分开了，不但猎人的头，而且半个 身体也伸出来了。他满怀热望，向她伸开两臂，但是第二个浪头又来了，淹 着猎人，把他拉下去了。 不幸的女人说： “啊嘿，我只是看见我的爱人，就把他失掉了，对我有 什么帮助呢？”她心里充满了怨恨，但是她第三次梦见到老太婆屋里去。她 起身上路，女预言家给她一个金纺车，安慰她说： “事情还没有完呢，等月 亮圆的时候，你把纺车搬到池塘旁边，坐着纺完一轴线，然后把纺车竖到池 塘跟前，你就要看到发生的事情。” 女人完全按着办理。月亮一圆她就搬了金纺车到池塘边辛勤地纺，把亚 麻纺完了，轴上完全是线。但是纺车刚一放到岸边，水的深处比寻常响得更 加厉害，一阵巨大的波浪涌来，把纺车卷走了。不久，猎人的头和整个身体， 同一股喷泉一起升起来。他快快跳到岸上，抓着妻子的手逃跑。他们刚刚走 了一小段路，全池的水都汹涌起来，声音大得怕人，好像千军万马冲到广大 田地里去。两个奔逃的人，看见死亡已在跟前，妻子非常害怕，喊老太婆帮 忙。眨眼之间他们都变了，妻子变成一只癫虾蟆，猎人变成一只青蛙。他们 后面的潮水，不能淹死他们，但是把他们两个冲开，使他们隔得很远。 水消了，两人接触着干地又恢复了人形。但是这个不知道那个在哪里； 他们周围都是陌生人，那些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故乡。两个中间隔着高山和深 谷。为了维持生活，两个人都不得不放羊。他们赶着羊群，走过田野和森林， 满肚子的忧愁和愿望，这样过了许多年。 有一回，当春回大地的时候，两个人在同一天带着羊群出去，恰巧走着 相对的方向。猎人看见遥远的山坡上有一群羊，就把他的羊也赶到那里去。 他们走到一条谷里，互不相识，不过都很高兴，不再像以前那样寂寞了。从 现在起，他们每天把羊群赶到一块；他们不多说话，但是觉得很愉快。有一 天晚上，一轮明月在天空照着，羊都在休息，牧羊的男人从袋里拿出笛子来， 吹着好听但是悲哀的曲子。他吹完了，觉得牧羊女在痛哭。他问： “你为什 么哭呢？”她回答说： “啊嘿，我最后一次吹笛子就是吹的这个曲子，我爱 人的头从水里伸出来的时候，月亮也是这样照着。”他仔细看她，好像眼睛 上的一层薄膜掉下来了，他认出她是他亲爱的妻子；妻子看他的时候，月亮 正照着他的面孔，她也认出他是她的丈夫。他们互相拥抱接吻，至于他们是 不是幸福，那就不用问了。 六个仆人 古时候有一个老王后，她是一个巫婆，她的女儿是普天之下最美丽的女 孩。老太婆除了一心一意要把人弄死以外，什么也不想，如果一个求婚的人 来了，她就说谁要她的女儿，就应该先解决一个问题，不然他就该死。许多 人都被姑娘的美丽迷住了，虽然大胆做了，但是不能完成老太婆的要求，她 从来不饶人，他们只得跪下让人砍头了事。有一个王子也听到了姑娘绝顶美 丽的名声，向他的父亲说： “让我去向她求婚吧。”国王回答说：“绝对不 行，如果你去，就是送死。”儿子就躺下，病得要死，躺了七年工夫，没有 医生能够救他。父亲看到没有希望了，就满心悲哀地向他说： “去试试你的 运气吧，我没有办法能够救你。”儿子一听见这句话，就从床上站起来，他 恢复健康，高兴地上路去了。 他骑马走过一块荒地，老远看见地上有什么东西躺着，像一大堆干草。 他走到跟前，才知道是一个仰卧着的人的肚皮，好像一座小山。胖子看见这 旅行的人，就坐起来说：“如果你要用人，就可以雇我。”王子回答说：“我 要你这样肥胖的人有什么用呢？”胖子说： “哦，我现在还不算胖，如果我 再放大一点，还要胖三千倍呢。”王子说：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用你，你 跟我来吧。”胖子跟着王子走，过了一会儿，他们又看见一个人在地上躺着， 把耳朵贴在草地上。王子问： “你在那里干什么？”那人回答说：“我在这 里听。” “你这样用心听什么呢？”“我正在听世界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一 件事瞒得过我的耳朵，草生长的声音我都听得见呢。”王子问：“你告诉我， 你听见那个有漂亮女儿的老女王的宫殿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回答说：“我 听到剑的声音，那剑正在砍一个求婚者的头。”王子说： “我可以用你，你 跟我来吧。”于是他们向前走，看见一双脚放在地上，还看见一点腿，但是 腿的上部他们看不见。他们又走了一段路，才来到身子跟前，最后到头跟前。 王子说： “唉，你真是一个长人！”长人说：“哦，这不算什么，如果我把 四肢伸直，还要长三千倍，比世界上最高的山还要高呢。如果你要我，我愿 意为你服务。”王子说： “跟我来吧，我用得着你。”他们向前走，看见一 个人坐在路旁，用带子蒙着眼睛。王子向他说： “你的眼睛有毛病，不能见 阳光吗？”那人回答说： “不，我不敢拿掉带子，因为我的眼光非常强烈， 凡是我眼睛看过的东西都要爆裂。”王子回答说：“跟我来吧，我用得着你。” 他们向前走，看见一个人躺在火热的太阳里，全身冻得发抖，没有一个肢体 是静止的。王子说：“太阳晒得这样暖和，你为什么发抖呢？”那人回答说： “啊嘿，我的性情与人不同，天气越热我越冷，一直冷到骨头里面；天气越 冷我越热；在冰里我怕热，在火里我怕冷。”王子说：“你真是一个奇怪人， 如果你愿意为我服务，就跟我来。”于是他们向前走，看见一个人站着，伸 着长脖子，朝周围看，看过所有的山尖。王子说： “你看什么东西这样起劲 呢？”那人回答说： “我的眼睛非常锐利，能够看所有的森林和田野，深谷 和高山，能够看透整个世界。”王子说： “如果你愿意，你就跟我来，因为 我还缺少一个这样的人。” 于是王子带着他的六个仆人，走到那老女王住的城里。他不说他是谁， 只是说： “如果你肯把你漂亮的女儿给我，我就要完成你给我的工作。”巫 婆很高兴，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又落到她的网里了，她说： “我要给你三件工 作，如果你都能够办到，那你就是我女儿的先生和丈夫。”王子问： “第一 件是什么？” “我丢到红海里的一只戒指，你去给我拿出来。”于是王子到 他的仆人那里说： “第一件工作不容易，应该从红海里拿出一只戒指，现在 想办法吧。”那个亮眼睛说： “我要看它在哪里，”他向海里面瞧了瞧说： “它挂在一块尖石头上。”长人把他背去说： “只要你能够看得见戒指，我 就能把它拿出来。”胖子说： “如果没有别的事，这很容易办。”他一面说 一面躺下，把嘴放到水边；于是波浪好像落到一个深渊里面去了，他把整个 海水喝完，海干得像草地。长人稍弯腰，用手把戒指拿出来。王子有了戒指， 很是高兴，把它拿给老女王。她很惊讶地说： “是的，这真是那只戒指；你 运气很好，把第一件工作办到了，现在做第二件工作。你看这宫殿前面的草 地上，放着三百条肥牛，你应该把它们连皮带毛，连骨带角一起吃光；地窖 里有三百桶葡萄酒，你也应该喝完；如果有一根牛毛，一滴酒剩下来，那你 的生命就不保了。”王子说：“我可以请客吗？没有客人吃东西没有味道。” 老太婆恶意地笑，回答说： “准你请一个客人来陪你，多了不行。” 王子到他仆人那里，向胖子说： “今天你做我的客人吧，你可以吃一个 饱。”胖子把肚皮放大，吃了三百条牛，一根毛也不剩，并且问除了这顿早 饭以外，还有吃的东西没有；他又去从酒桶里喝酒，不用杯子，把最后的一 滴酒也用指甲舀起喝了。他吃完了，王子到老太婆那里，向她说，第二个问 题解决了。她惊异地说： “从来没有人做到这样多，还剩下一个问题。”她 又想：“你不能逃出我的手心，你的头终归保不住的。”她说：“今天晚上， 我把女儿送到你房间里，你用膀子抱着她；你们一起坐在那里，当心不要睡 着；我在打十二点钟的时候来，如果她不在你怀里的话，那你就完结了。” 王子道： “这问题容易，我一定要把我的眼睛睁着，”他喊他的仆人，把老 太婆讲的话告诉他们，并且说： “谁知道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呢，小心总是好 的，你们守着，不要让姑娘走出我的房间。”夜里，老太婆同女儿来，把她 放到王子怀抱里。长人弯成一个圆圈，围着他们两人，胖子站在门口，没有 人能够进去。他们两个坐在那里，姑娘一句话都不说，月亮从窗户里照着她 的面孔，王子看到她绝顶美丽。王子只是瞧着她，心里十分快乐，十分爱她， 眼睛不觉得疲倦。这样持续到十一点钟，老太婆施了一种笼盖一切的魔法， 叫他们都睡着了，一眨眼姑娘就不见了。 他们酣睡到十一点三刻，那时魔法失去了效力，他们又醒了。王子叫道： “哦，可怜得很，不幸得很，我完了！”忠实的仆人们也开始叫苦，生着顺 风耳的人说： “不要做声，我要听一听。”他听了一眨眼工夫，就说：“离 开这里有三百小时路程的地方，有一座岩石，姑娘坐在里面，痛哭她的命运 不好。长人，只你有办法，如果你站起来，走几步就可以到那里。”长人回 答说：“好的，但那个长着锐利眼睛的人也要一起去，我们才好把岩石弄开。” 于是长人就背着那个眼睛系着带子的人，一眨眼，一到翻过手掌的时候，他 们就到了施了魔术的岩石前面。长人马上把同伴眼睛上的带子解下，他朝周 围一看，岩石就炸得粉碎。长人抱着姑娘，一眨眼就回来了，又用同样的速 度把他的同伴接了回来，在打十二点钟的时候，老巫婆悄悄地走来，一副瞧 不起人的面孔，好像要说： “现在他是我的了，”她以为她的女儿一定坐在 三百小时路程远的岩石上。但是她看见女儿在王子怀里，大吃一惊，说：“这 是一个比我能干得多的人。”她不敢再说什么话了，只得把女儿许给王子。 巫婆悄悄地向女儿说： “你不能选择一个如意的丈夫，却必须服从一个普通 人，这是你的耻辱。” 那骄傲的姑娘一肚子气，想要报仇。第二天早晨，她叫人运了三百根一 丈六尺长的木头来，向王子说，那三个问题是解决了，但是还应该有一个人 愿意坐在木头中间，耐得火烧，她才做他的太太。姑娘想，王子的仆人没有 肯替他把自己烧死的，王子因为爱她，要自己坐到中间，然后她就自由了。 但是仆人们说：“我们都做了一点事了，只有怕冷的人还没有，他应该去做。” 他被放到木堆上面，点着火。火开始燃烧，烧了三天，才把所有的木头烧完， 火熄了，怕冷的人站在灰当中发抖，好像杨树叶子，他说： “我一生还没有 这样冷过，如果再冷下去，那我就要冻僵了。” 于是再找不着借口了，美丽的姑娘应该把那不认识的小伙子当做丈夫。 他们坐车到教堂里去的时候，老巫婆说： “我不能忍受这种耻辱，”派军队 去追，叫他们把遇见的东西都杀掉，把女儿夺回来。生着顺风耳的人张着耳 朵，听到了老太婆的秘密话。他向胖子说： “我们怎么办呢？”胖子知道对 付的计策，他把喝的海水喷了一两口，在车子后面，立刻成了一个汪洋大海， 军队都在里面淹死了。巫婆听到这个消息，又派她的装甲骑士去，顺风耳听 见他们盔甲的声音，把那生着千里眼的带子解开，千里眼认真地把敌人看了 一下，他们都像玻璃一样炸得粉碎。于是他们坐车前进，平安无事。新郎新 娘在教堂里接受祝福之后，六个仆人就向他们的主人辞别说： “你的愿望都 满足了，你用不着我们了，我们要去试试我们的运气。” 离宫殿半小时路程的地方有一个村庄，村庄外面有一个养猪的人在放他 的猪；新郎新娘到了那里，新郎向新娘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不是王子， 是一个放猪的人，我的父亲在那里放猪，我们俩也应该去帮他放猪。”以后 王子同她下车就到旅馆里，他悄悄告诉旅馆的人，叫他们夜里把她的漂亮衣 服拿掉。早晨她起来的时候，没有衣服穿，老板娘给她一件旧褂子，一双旧 的毛袜子，好像是一件大礼物似的说：“如果不是你的丈夫，我是不给你的。” 公主以为他当真是一个放猪的人，就同他放猪，心里想： “这是我骄傲自大 的报应。”这样过了八天，她忍不住了，因为她的脚受了伤。有几个人来， 问她知道不知道她的丈夫是谁。她回答说： “我知道，他是一个放猪的人， 他刚才出去，拿着带子和绳子做小生意去了。”他们说： “一起走吧，我们 要引你到他那里去。”他们引她到宫殿里；她到了大厅里，他的丈夫穿着结 婚的礼服站在那里。姑娘不认得新郎，新郎抱着姑娘的脖子吻她说： “我为 你受了很多苦，你也为我受一点苦吧。”现在才庆祝结婚典礼，讲这个童话 的人，也愿意在那里观礼呢。 白新娘和黑新娘 一个女人带着她的亲生女儿和继女到野外去，割喂牲口的草。亲爱的上 帝装作一个穷人到她们那里，问她们： “到村庄去的路在哪里？”母亲说： “如果你要知道，你就自己去找。”女儿说道：“如果你怕找不着，你就带 一个指路的人。”继女说： “可怜的人，我引你，同我一起走吧。”亲爱的 上帝对于母女俩很生气。把背对着她们，咒她们变得和夜一样黑，和罪恶一 样丑。上帝对继女却很仁慈，同她一起走，到了村庄附近的时候，上帝给她 祝福说： “任你选三件事情，我要实现你的愿望。”于是继女说：“我愿意 像太阳一样美丽、干净，”她马上就变得洁白美丽，和太阳一样。 “我愿意 要一只永远不空的钱袋；”亲爱的上帝也给了她，但是说： “不要忘记最好 的东西。”她说 “第三，我愿意死后在永恒的天国里。”亲爱的上帝也答应 给她，于是就和她分别了。 继母同她的女儿回到家里，看见她们两个和黑炭一样，非常丑陋，可是 继女又洁白又漂亮，她越发不高兴，一心一意要害她。继女有一个哥哥，名 叫勒季臬尔，继女很喜欢哥哥，把一切经过情形告诉他。有一次勒季臬尔向 她说： “亲爱的妹妹，我要给你画像，使我常常看到你，因为我非常爱你， 要常常看你。”她回答说： “但是我请你不要让人看见我的像。”他画了他 妹妹的像，把像挂在房里；他住在王宫里，因为他是国王的车夫。每天他站 在像前面，为他亲爱的妹妹的幸福，感谢上帝。那时恰巧王后死了，王后非 常美丽，国内没有和她一样漂亮的人，所以国王感到深刻的悲哀。王宫的仆 人看见车夫天天站在那美丽的像前，很妒忌他，就去向国王报告。国王叫人 把像拿来，一看那像恰同死了的王后一模一样，而且还要美丽，就渐渐死心 塌地地上爱她了。他叫车夫到面前来，问那幅像是谁。车夫说是他的妹妹， 国王就决定要娶她做王后，把车、马和美丽的金衣服给车夫，派他去接选定 的新娘。勒季臬尔带着这个消息到家，他的妹妹很欢喜，但是黑女儿妒忌她 的幸福，一肚子气埋怨她的母亲说： “你所有的本领都没有用，你不能为我 创造这种福气。”老太婆说： “不要做声，我一定要给你想法子。”老太婆 就使魔法把车夫的眼睛弄花，使他成了半瞎子，又把白姑娘耳朵塞住，成了 半聋子。以后他们上了车，最先是穿得富丽堂皇的新娘，然后是继母和她的 女儿，勒季臬尔坐在车箱上赶车。他们走了一段路的时候，车夫叫道： “我的妹妹，你盖好， 不要让雨打湿你， 不要让风吹脏了你， 你到国王那里要美丽。” 新娘问： “我亲爱的哥哥说什么呢？”老太婆说：“啊呀，他说，你应 该把你的金衣服脱下来给妹妹穿。”新娘就把衣服脱下来，给黑女儿穿，黑 女儿给了她一件破烂的灰褂子。他们坐车往前走，过了一会儿，哥哥又叫道： “我的妹妹，你盖好， 不要让雨打湿你， 不要让风吹脏了你， 你到国王那里要美丽。” 新娘问： “我亲爱的哥哥说什么呢？”老太婆说：“啊呀，他说，你应 该脱下金帽子给妹妹戴。”新娘就取下帽子给黑女儿戴上，自己光头坐着。 她们坐车继续走；过了一会儿，哥哥又叫道： “我的妹妹，你盖好， 不要让雨打湿你， 不要让风吹脏了你， 你到国王那里要美丽。” 新娘问： “我亲爱的哥哥说什么呢？”老太婆说：“啊呀，他叫你向车 子外面看一下。”那时他们正经过一条大河的桥上。新娘就站起弯腰到车子 外面，她们两个把她推出去，落到河里了。她沉下去的一眨眼工夫，有一只 雪白的鸭子浮到水面上，顺河游泳下去。哥哥根本没有觉得，继续赶车走， 一直到王宫里。他把黑女儿当做他的妹妹引给国王，以为当真是她，因为他 的眼睛已花了，只看见金衣服在发光。国王看到他意中的新娘无比的丑陋， 非常生气，叫把车夫摔到一个蛇坑里。老巫婆知道怎样迷住国王，用魔法把 国王的眼睛弄花，国王把巫婆和她的女儿留下来，他觉得女儿还不错，当真 同她结了婚。 有一天晚上，黑新娘坐在国王怀里，一只白鸭游到厨房的洗碗石槽里， 向小御厨师说： “小伙子生火， 让我烘烘我的羽毛。” 小御厨师照办了，在灶上给它生了火，鸭子蹲在火旁，摇动身体，用嘴 整理羽毛。鸭子这样蹲着，非常舒适，它问： “我的哥哥勒季臬尔在做什么？” 小御厨师回答说： “他被关在坑里和毒蛇在一起。” 它又问： “黑巫婆在屋里做什么？” 小御厨师回答说： “她为国王所宠爱，幸福无量。” 鸭子说： “上帝，可怜呀！”它从洗碗石槽里游出去了。 第二天晚上，鸭子又来了，提出同样的问题，第三天晚上又来了一次。 小御厨师忍不住了，去向国王讲了一切情况。国王要自己去看看，第四天晚 上他到厨房里，鸭子从洗碗石槽里伸出头来的时候，国王拿剑砍掉鸭子的脖 子，鸭子忽然变成一个极漂亮的姑娘，同她哥哥画的像完全一样。国王非常 高兴；因为她赤身露体站在那里，国王吩咐拿上好的衣服来，叫她穿上。然 后她向国王说，她怎样上了阴谋诡计的当，最后被摔到河里；她的第一个请 求是把她的哥哥从蛇洞里放出来。国王实行了这个请求之后，到老巫婆房间 里问： “做了如此这般坏事的女人，应该得到什么处分？”并且讲了经过的 情形。因为巫婆的神经错乱了，没有留心，她说： “应该把她的衣服脱光， 放到一个钉满钉子的桶里，用一匹马拖着到处走。”于是巫婆和她的黑女儿 就受到这种处分。国王和那又洁白又漂亮的新娘结了婚，奖励了那忠实的哥 哥，使他成为一个又富裕又有声望的人。 铁罕斯 从前有一个国王，在他的宫殿附近有一座大森林，林里面有各种各样的 野兽跑来跑去。有一次，他派一个猎人到森林里去射一只小鹿，但是猎人去 后没有回来。国王说： “也许他遇到不幸的事情了。”第二天，国王派两个 猎人去找他，但是他们也一去不回。第三天他把所有的猎人都叫来，向他们 说： “你们把整座森林搜寻一遍，不找到他们三个人，不能休息。”但是这 些猎人也是一个没有回来，他们带去的一群猎狗，也一只都没有影踪。从此， 没有人敢到森林里去了，森林里非常冷静深幽，只是有时候有一只鹫或者一 只鹰在上面飞过。这样过了许多年，有一个陌生的猎人来见国王，要找事做， 并且自告奋勇，愿意到那座危险的森林里去。但是国王不答应，他说： “那 里面不安全，我担心你的遭遇也不见得比别人好，你去了恐怕不能够再出来 了。”猎人说： “国王，我愿意去冒冒险；我什么都不怕。” 于是猎人带着他的狗到森林里去。走了不久，他看见他的狗寻着一只野 兽的足迹，要去追它；但是狗刚跑了几步，它就站在一个很深的池塘前面， 不能前进，从水里伸出一只赤裸裸的臂膀，抓住了它，把它拉下水去。猎人 看见了这情形，就回去找了三个人来，他们带着水桶，把水舀干。他们看见 池底躺着一个野人，身体褐色，像生了锈的铁一样，头发披在面孔上，一直 挂到膝部。他们用绳子捆住了他，带他到王宫里。人们看见这个野人，都很 害怕，国王叫人把他关进一只铁笼，放在院子里，不准人开笼门，违反他命 令的就要处死刑，钥匙由王后亲自保管。从那时起，人人都可以到森林里去， 安全无事了。 国王有一个八岁的儿子，有一次在院子里游戏，他的金球落到笼子里去 了。这男孩子跑到笼子前说： “把我的球给我。”野人回答说：“你给我把 门打开，我才拿给你。”男孩说： “不能，这是国王禁止的，我不干。”他 说完就跑了。第二天他又来要他的球，野人说： “把我的门打开。”但是男 孩子不肯。第三天，国王骑马去打猎，男孩子又到笼子前说： “就算我愿意 开门，我也没有法开，因为没有钥匙。”野人说： “钥匙放在你母亲的枕头 底下，你可以去拿来。”这孩子一心要拿回他的球，就不顾一切，去拿了钥 匙来。门很沉重，开的时候弄痛了他的指头。门开后，野人走出来，把金球 给了他，就逃走了。孩子怕起来，在他后面叫喊：“啊哟，野人啊，不要走， 不然我要挨打了。”野人回转身来，举起孩子，放到他的肩膀上，快步逃到 森林里。国王回家，看见笼子空了。问王后是怎么一回事。王后不知道，就 去找钥匙，发现钥匙不见了。她喊她们的孩子，没有回答。国王派人到田野 里去找他，也找不到。他马上猜到出了什么乱子，于是王宫里充满了忧愁。 野人回到了黑暗的森林里，放下孩子，向他说： “你再也不能看见你的 父亲和母亲了，我要把你留在这里，因为你放了我，而且我很同情你。如果 你能做我吩咐你做的一切事情，你就能很幸福。我有许多金银财宝，比世界 上任何人所有的更多。”他用苔藓给男孩做了一张床，孩子就在上面睡觉。 第二天早晨，野人带他到一口井边说： “你看，这口金井和水晶一样明亮清 洁。你必须坐在这里看守，当心不要掉下任何东西，不然的话，井就要被弄 脏了。每天晚上我到这里来，看你是不是遵守我的命令。”男孩坐在井边， 有时看到一条金鱼，有时看到一条金蛇在里面出现，他留心着不让任何东西 落下去。当他这样坐着的时候，他的指头痛得厉害，有一次他不知不觉地把 手指伸到水里。他赶快把它缩回来，手指上已经完全镀了金，他费了很大的 劲，想把金色揩掉，但是无论如何弄不掉。晚上铁罕斯 （野人的名字）回来， 看看孩子说： “井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孩子回答说：“没有什么事，没 有什么事。”他把指头放到背后，不让铁罕斯看见。铁罕斯说： “你把指头 放到水里过了，这一次原谅你，但是你要小心，不要再让东西落下去。”第 二天大清早，孩子已经坐到井边，看守着那井。他的手指又痛起来了。他把 它伸到他的头上，不幸有一根头发落到了井里。他赶快拿它出来，但是已经 完全镀了金了。铁罕斯回来已经晓得出了什么事情。他说： “你一根头发落 到了井里，我再原谅你一次，但是如果第三次再发生这样的事，那井就被弄 脏了，我不能留你在这里了。”第三天，孩子坐在井旁，无论手指怎样痛， 他一动也不敢动。但是他觉得时间很长，他想看看他照在水面上的面貌。他 弯着腰，想仔细看看自己的眼睛，可是他的长头发从肩上落到了水里。他赶 快站起来，但是全部头发已经镀了金，灿烂得像太阳一样。你们可以想象得 到，那可怜的孩子该是怎样地吃惊啊。他拿他的手巾包住头，不叫野人看见。 野人来到井边，已经知道一切。他说：“把手巾解下来。”孩子一解开手巾， 金头发就露了出来，无论怎样替自己辩护都没有用。野人说： “你试验没有 及格，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你到别处去吧，你就会知道贫穷的滋味。但是 因为你的心肠还不坏，我又喜欢你，所以我要答应你一件事情：如果你遇到 什么困难，就到森林里来喊 ‘铁罕斯’，我就出来帮助你。我的力量很大， 比你想象的要大很多，我有许多金子和银子。” 王子离开了森林，一直在有人走过的和从来没有人走过的地方走着，最 后他走到一个大城市里。他在这城市里找工作，但是找不到，因为他不曾学 得独立生活的本领。后来他走到王宫里要求把他收留下来。宫里的人不知道 叫他做什么好，但是他们都喜欢他，就叫他住下了。后来御厨师叫他做事； 派他挑水、搬柴、扫垃圾。有一次，御厨师因为旁边没有别人，就吩咐他端 菜到国王食桌上去，他因为不要别人看见他的金头发，所以戴着一顶帽子。 国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端菜的，他说： “你到国王的食桌跟前来，必须脱下 你的帽子。”他回答说：“啊呀，国王，我不能够，因为我头上有很多癣。” 国王叫御厨师来，骂他，问他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年轻人来工作，并且命令 他马上赶小伙子出去。但是御厨师很同情他，没有把他赶走，却调他去做小 花匠。 于是少年只得在园里种花，浇水，锄草，挖地，忍受风吹雨打。有一次 在夏天，他独自在园中工作，天气非常热，他脱去帽子，乘乘风凉。太阳照 在他的头发上，闪闪发光，这些光线射到了公主的卧室里。公主跳起来，看 是什么。她看见了小花匠，喊他说： “小花匠，给我送一束花来。”他赶快 戴上帽子，采了一些野花，扎成一束。他拿着这束花走上楼梯的时候，花匠 遇到他说： “你怎么可以把一束普通的花拿给公主呢？赶快去换别的好花， 要挑选最美丽的和最珍贵的。”小花匠回答说： “用不着，野花比较香，野 花更加使她喜欢。”他走进卧室的时候，公主说： “脱下你的帽子，你在我 面前戴着帽子，太没有礼貌了。”他回答说：“我不敢，因为我头上有癣。” 但是她抓着帽子，把它扯下来，于是金头发落到肩上，十分美丽好看。他要 想跑开，公主拉住他的手臂，给了他满满一把金元。他拿着金元走了，但是 他不愿意要这些金元，他把它们送给花匠，对他说： “我把这些金元送给你 的孩子，他们可以拿着玩。”第二天，公主又叫他拿一束野花给她，他一进 卧室，她马上抢他的帽子，要把它取下来，但是他用两只手握得紧紧的。她 又给了他一把金元，但是他自己不要，都送给花匠的小孩去玩。第三天又是 这样，她没法拉下他的帽子，他不要金子。 过了不久，这个国家受敌人侵略。国王召集他的人民来抵抗，可是他不 知道能不能战胜敌人，因为敌人力量强大，军队很多。小花匠说： “我已经 长大了，我要去作战，只要给我一匹马就够了。”别人笑着说：“我们走后， 你自己找一匹马罢；我们给你留一匹马在马棚里。”他们出发后，他到马棚 里去牵了一匹马来。那匹马一只脚是跛的，走起路来颠颠簸簸。但是他骑着 它走到黑暗的森林里去。他到了森林边缘的时候，喊了三声 “铁罕斯”，声 音很响，整个森林都能听见。野人马上来了，向他说： “你要什么？”“我 要一匹军马，因为我要去打仗。” “你可以得到，而且给你的比你要的还要 多。”野人回到森林里去，隔了一会儿，一个马夫从森林里出来，牵着一匹 鼻孔喷着气的军马，骑的人几乎制伏不住它。马后面还跟着一大队战士，他 们都穿着铁甲，手里的剑在太阳里发光。小伙子把他的跛脚马交给马夫，骑 上这一匹马，带了士兵向前走去。快到战场的时候，国王的兵士大部分都战 死了，剩下少数兵士正想退却。小伙子带着他的部队暴风骤雨似地向敌人进 攻，凡是抵抗的人都被消灭了。敌人要逃走，小伙子毫不放松，直把他们完 全消灭为止。但是小伙子并不回到国王那里，他带着他的队伍走小路到森林 里，喊铁罕斯出来。野人问：“你要什么？”“把你的马和你的军队收回去， 把我的跛脚马还我。”野人照他所要求的做了，他就骑着他的跛脚马回去。 国王回到宫里，公主出来迎接他，祝贺他打了胜杖。国王说： “打胜仗的不 是我，是一个陌生的骑士，他带着他的队伍来帮助我。”公主要知道这陌生 的骑士是谁，但是国王不知道，他说：“他追赶敌人去了，我没再看见他。” 她向花匠打听小花匠在哪里。花匠笑道： “他刚才骑着跛脚马回来，旁的人 正在嘲笑他： ‘我们的跛脚马回来了。’他们又问：‘你一直躺在哪一道篱 笆后面睡觉？’但是他说： ‘我做了最好的事情，如果没有我，事情就糟糕 了。’于是他越发被人嘲笑了。” 国王向女儿说： “我要叫人准备一个盛大的宴会，连续三天，你必须抛 出一个金苹果；也许那个不认识的骑士会来到的。”宴会的消息公布了，少 年走到森林附近，喊铁罕斯，铁罕斯问： “你要什么？”“我想接住公主的 金苹果。”铁罕斯说：“那好，你一定能接住它。你必须穿一套红色的军装， 骑一匹高大的红马。”宴会的日子到了，少年骑着马到会场，夹在骑士中间， 没有人认识他。公主出来，向骑士们抛金苹果，除开少年以外，没有人能够 接住它，但是他一得到金苹果，就骑着马跑掉了。第二天，铁罕斯又把他扮 成一个白骑士，给了他一匹马。又是他一个人接住了金苹果，但是他又一眨 眼的工夫都不停留，骑着马跑掉了。国王生气了，说： “这是不可以的，他 应该到我面前来，说出他的姓名。”国王下命令，明天如果接住金苹果的骑 士再逃跑，侍臣们应该去追他，如果他不肯好好回来，就可以打他，刺死他。 第三天，他从铁罕斯那里得到一套黑色的甲胄和一匹黑马，又接住了金苹果。 但是他跑走的时候，国王的侍臣们追他，其中一个离他很近，用剑头刺伤了 他的腿。然而他还是逃脱了，他的马跳得非常厉害，以致钢盔从他头上掉了 下来，因此他们看见了他的金头发。他们回来，向国王报告了情况。 下一天，公主向花匠打听小花匠的情况。花匠说： “他在花园里工作； 这个怪人也赴过宴会，昨天晚上才回来；他把得着的三个金苹果，都给了我 的孩子。”国王召小花匠前来见他，他来了，他的金头发落到肩膀上，非常 漂亮，大家都很吃惊。国王问： “你就是每天穿着不同颜色的服装，来到会 场上，接住三个金苹果的那个骑士吗？”他回答说： “是的，金苹果就在这 里。”他从袋里拿出苹果来，递给国王。他又说：“如果你还要更多的证据， 你可以看这个伤痕，这是你的侍臣们追我的时候刺伤的。我就是帮助你战胜 敌人的那个骑士。”“如果你能够做这种事业，你就不是小花匠；你告诉我， 你的父亲是谁？” “我的父亲是一个有势力的国王，我有的是金子，要多少 有多少。”国王说： “我知道了，我应该感谢你，我可以做点你喜欢的事情 吗？”他回答说： “好的，你可以把公主嫁给我做妻子。”公主笑道：“他 很诚实，我从前看到他的金头发，就知道他不是小花匠。”说着便走上去吻 他。结婚的时候，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来参加婚礼，非常高兴，因为他们早已 认为不会再有机会看到这个亲爱的儿子了。他们坐在酒席上的时候，音乐忽 然停止，门开了，一个威严的国王带着大批侍从走进来。他走到少年面前， 拥抱着他说： “我是铁罕斯，我从前着了魔，变成了一个野人；但是你解救 了我。我所有的宝物，都是你的财产了。” 钉子 一个商人在市场上赶上好生意，所有的货物都卖完了，钱包里装满了金 子和银子。他现在要回去，想在天黑之前到家。他把钱包装在旅行袋里，放 在马上，骑着走了。中午，他在一个城里休息；他又要走的时候，家仆把马 牵到他面前说： “主人，马的左后脚的铁掌缺了一个钉子。”商人回答说： “让它缺着吧。我只要再走六个钟头，铁掌一定不会掉的。我很忙。”下午 他又下了马，叫把饲料给马的时候，仆人到栈房里来说： “主人，你的马左 后脚缺一块铁掌。我是不是把它牵到铁匠铺里去钉一只？”主人回答说：“让 它缺着吧，还剩下几个钟头，马一定能够坚持住。我很忙。”他骑着走了， 没有好久，马开始跛行。跛行未久，就开始颠扑，颠扑未久，就倒下去，折 断了一只腿。商人只得让马躺在那里，解下旅行袋，扛在肩上，步行回家， 夜里很晚才到。他自言自语地说：“所有的不幸都是可恶的钉子搞出来的。” 急忙之中还要从容才好呀。 真新娘 从前有一个女孩，又年轻，又漂亮，她的母亲早死了，继母尽量做些叫 她伤心的事。如果她叫她做一项工作，无论多么困难，她都不辞劳苦，拚命 去做。但是还不能感动继母恶毒的心，她老是不满意，老是觉得不够好。女 孩越是辛勤工作，继母叫她做的事情越多，妇人一心一意想怎样才能给女孩 更大的负担，叫女孩的生活更加困苦。 有一天，她向女孩说：“这里有12磅羽毛，你必须把它挑净，如果到晚 上你挑不完，你就要挨一顿打。你想整天都游手好闲吗？”可怜的女孩一面 坐下工作，一面眼泪往下直流，因为她看到，一天把它做完，是不可能的事 情。如果她挑了一小堆羽毛放在面前，叹一口气或者因害怕合一下掌，羽毛 就会又飞散了，她就得重新开始工作，再挑一遍。有一次，她把两肘撑在桌 上，两手捧着面孔，叫道： “难道世界上没有人可怜我吗？”这时候，她听 到一个温和的声音说： “我的儿，不要伤心，我来帮助你。”女孩抬头，看 见一个老太婆站在她旁边。老太婆很和气，握着女孩的手说： “你想什么， 只管告诉我吧。”因为老太婆说得非常诚恳，女孩就向老太婆讲她的悲哀的 生活，一层一层的负担加到她身上，她不能把派给她的工作做完。 “如果我 今天晚上不把这些羽毛摘完，继母就要打我，她恐吓我，我晓得，她一定要 照那样办的。”说着她又流起眼泪来。但是善良的老太婆说： “我的儿，你 放心，你去休息，让我来替你工作。”女孩躺到她的床上，马上就睡着了。 老太太坐在堆羽毛的桌子旁边，呼！她那骨瘦如柴的手挨着羽毛，毛就从羽 毛杆上飞下来。不久她把12磅羽毛摘完了。女孩醒了，看见大堆的雪白的毛 在桌子上，房间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但是老太婆不见了。女孩感谢上帝， 坐到晚上一声不响，继母走进来，看到工作完成了，很是惊讶。她说： “特 鲁勒，你看，如果人勤勉才能有成就。你不想再做点别的事情吗？你坐在这 里闲着。”继母出去的时候说： “这丫头还有点本领，我要叫她做些更困难 的工作。” 第二天早晨，她喊女孩说： “这里有一把瓢，你拿去给我把花园旁边大 池塘的水舀干净，如果你到晚上没有舀完，你就晓得结果是怎样了。”女孩 拿着瓢，看见瓢底有洞，就是没有洞，用它也舀不完池塘的水。她马上开始 工作，跪在水边舀水，眼泪落到水里。善良的老太婆又来了，她听到女孩忧 愁的原因，说： “我的儿，你放心，到树丛里躺着睡觉，我一定替你做完这 件工作。”老太婆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她只摸了一下池塘，水就像雾一样， 升到空中同云混合在一起。池塘渐渐空了，太阳落山之前，女孩醒了，走到 地边，只见有些鱼在烂泥中挣扎。她到继母那里，说工作做完了。继母说： “你应该老早就做完才对。”继母气得脸发青，又想别的新花样。 第三天早晨，她向女孩说： “你应该在那块平地上给我造一座美丽的宫 殿，晚上就要造好。”女孩大吃一惊说：“我怎么能够做这样大的工程呢？” 继母喊道： “我不准你反抗，你能够用有洞的瓢舀完池塘的水，你一定也能 造宫殿。我今天还要搬到宫里去，如果厨房里或地窖里缺少一点极小的东西， 你就知道有什么事情临头了。”她把女孩赶走，女孩到了山谷里，看见岩石 一块一块地堆着；她拚命也不能搬动最小的岩石。她坐下哭，希望善良的老 太婆来帮忙。老太婆也不要人久等，就来安慰她说： “你到阴凉地方躺着睡 觉吧，我一定要给你造宫殿。如果你喜欢那宫殿，你还可以自己住到里面去。” 女孩走了，老太婆摸摸那些黑色的岩石，岩石马上就动起来，互相接近，好 像有一个巨人在那里建筑城墙一样。以后宫殿竖起了，好像有数不清、看不 见的手在工作，把石头一块一块地堆起来。地皮震动，大柱子自己立了起来， 排得整整齐齐的，屋顶上的瓦有条不紊的，到了中午，很大的风信旗已经像 一个金黄色的少女披着飘来飘去的衣服在塔尖上旋转。宫殿的内部到晚上都 完成了。老太婆是怎样做的，我不知道。房间的墙壁上都是裱的绸子和天鹅 绒，墙边排着绣花椅子，大理石桌子旁边放着雕刻精致的扶手椅，水晶的圆 架灯吊在天花板上，照着光滑的地板；绿鹦鹉蹲在金笼里，还有外国鸟唱着 好听的歌；到处都是富丽堂皇；好像国王要搬进去的样子。太阳要落的时候， 女孩醒了，成百上千的灯光照着她。她快步走到宫前来，从开着的大门进宫 殿里去。石级上铺着红毡，金栏杆的周围都是开花的树。她看见房间里富丽 堂皇，站在那里呆住了。如果不是她想到了继母，谁知道她要站多久呢。她 自言自语地说：“啊嘿，但愿她终于满意，不会再折磨我了。”女孩去告诉 她说： “宫殿已经造好了。”继母说：“我要马上搬进去。”继母就从坐的 地方站起来，走到宫里。灯光照得她眼睛发花，她只得用手遮住眼睛。她向 女孩说： “你看，你做得这么容易。我要给你一点更难的事做。”她走遍所 有的房间，在所有角落里寻找，看是不是少什么东西或有什么缺点，但是她 什么都不能发现。她用恶毒的眼光看着女孩说： “现在我们要下去，还要检 查厨房和地窖，如果你忘记了什么东西，你就要受惩罚。”但是火在灶上燃 烧，罐里煮着食物，火钳和铲子都在旁边，墙边放着光亮的黄铜器具。一点 东西都不缺少，连煤箱和水桶也不缺少。她叫道： “到地窖的门在哪里？如 果地窖不是放着许多酒坛，那你要吃苦头了。”她自己打开地窖门，下楼梯 去，她刚走了两步，沉重的地窖门只是靠着地，并没有支稳，马上就倒下了。 女孩听见叫喊，赶快揭开门去救她，但是她已经跌下去了，女孩看见她躺在 地下死了。 现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是女孩一个人的了。最初她根本不知道怎样适应 她的幸福的处境：漂亮衣服挂在橱里，箱子装满了金银或珍珠宝石，她没有 不能满足的希望。不久，女孩又美丽又富裕的名声，全世界都知道了。每天 都有求婚的人来报名，但是没有人使她满意。最后有一个王子来，打动了她 的心，她就同他订婚。后园里有一株绿菩提树，有一天，他们坐在树下谈心， 王子向她说： “我要回家去，请求我的父亲同意我们的结婚；我请求你，就 在这棵菩提树下等我，我在几点钟之内就回来。”女孩吻王子的左脸说：“你 永远对我忠实，不要让别人吻这个脸。我要在这棵菩提树下等你回来。” 女孩坐在菩提树下，直到太阳落了，王子没有回来。她从早到晚坐了三 天等他，但没有用。第四天王子还没有来，女孩说： “他一定遇着不幸，我 要去找他，一直把他找到了，我才回来。”她把她三件漂亮的衣服包在一起， 第一件绣着闪光的星星，第二件绣着银色的月亮，第三件绣着金黄色的太阳。 她又包了一把宝石在她的手巾里，就动身上路。她到处问她的未婚夫，但是 没有人看见他，没有人知道他。她到处旅行，走遍天下，但是找不着他。最 后她在一个农民家里做牧女，把她的衣服和宝石埋在一块石头底下。 现在她过牧女生活，放她的一群牲口，心里悲哀，极希望找着她的爱人。 她有一条小牛，她同它很熟，用手喂它饲料。如果她说： “小牛，小牛，跪下去， 不要忘记你的牧女， 王子忘记了未婚妻， 未婚妻坐在绿菩提树荫里。” 那小牛就跪下，让她抚摩。 她又寂寞又忧愁地过了几年，国内谣传说，王子要举行结婚礼。到城里 的路经过女孩住的村庄，有一次，她赶牲口出去，恰巧新郎从那里走过。新 郎骑在马上，洋洋得意，不看她。她看新郎，认得是她的爱人。这好像一把 尖刀戳到她的心里一样。她说： “啊嘿，我以为他对我永远忠实，但是他把 我忘记了。” 第二天，他又从这条路上经过。他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向小牛说： “小牛，小牛，跪下去， 不要忘记你的牧女， 王子忘记了未婚妻， 未婚妻坐在绿菩提树荫里。” 他听到了声音，朝下面看，勒住了马。他看牧女的面孔，然后把手放到 眼前，好像要想什么东西的样子，但是他赶快骑马向前走，马上就不见了。 女孩说： “啊嘿，他不认得我了，”她更加悲哀。 不久，听说王宫里要举行三天的大宴会，全国的人都被邀请参加。女孩 想： “现在我要作最后的尝试，”到了晚上，她到她埋宝贝的石头跟前。她 拿出绣有金黄色太阳的衣服穿上，又戴了宝石。她解开头巾包着的头发，很 长的鬈发落在身上。她走到城里，因为天黑了，没有人注意她。她进了灯烛 辉煌的大厅里，所有的人都非常惊异，让她的路，但是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王子迎着她走去，但是不认得她。王子请她跳舞，被她的美丽迷住了，简直 不想另外一个新娘了。宴会散了以后，她在人群中不见了，她在天亮之前， 赶回到村庄里，又穿上了牧女的衣服。 第二天晚上，她拿出绣着银色月亮的衣服，把一个半月形的宝石插在头 发里面。她出现在宴会上的时候，所有的眼睛都朝着她，王子向她急走过来， 一心一意地爱她，只同她一个人跳舞，不看别人。她在走以前王子一定要她 答应，最后一晚再来参加宴会。 她第三次来时，穿着那件绣有星星的衣服，走一步一闪光，发带和腰带 都是宝石制的星星。王子已经等了她好久，从人群里挤到她跟前。他说：“请 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好像早已认识你了。”她回答说： “你不晓得，你向我 辞别的时候，我做了什么事吗？”她就走到王子跟前，吻他的左脸；眨眼之 间，王子恍然大悟，认识了真新娘。王子向她说：“来，我不住在这里了，” 拉她的手引她出去上马车。马车跑到仙宫里，好像风吹着走的样子。窗户里 灯烛辉煌，照耀到很远的地方。他们从菩提树跟前走过，树上聚集着无数的 火萤，菩提树摇动它的枝子，送下它的香气。石级上开着花，房间里有外国 鸟雀叫，整个宫里的人都在大厅里聚会，神父等着新郎同真新娘来结婚。 水晶球 从前有一个巫婆，她有三个儿子，他们兄弟非常友爱；但是巫婆不相信 他们，以为他们要夺她的权力。她把大儿子变成一只鹰。鹰住在崖石山上， 人们时常看见它在天空，绕大圈子。她把二儿子变成一条鲸鱼，鲸鱼在深海 里生活，人们只是看到它有时喷出一个巨大的水柱到空中。他们两个每天只 有两小时恢复人形。第三个儿子怕巫婆也把他变成一只猛兽，一只熊或一条 狼，就暗地里逃走了。他从前听到说，在黄金太阳宫里坐着一个被施了魔术 的公主，等着人去救她。很多人为救她拚了命，已经有23个小伙子惨死了， 现在只容许再有一个人尝试一回，以后就不准人去了。因为他心里不怕，所 以他拿定主意，去找黄金太阳宫。他走了很久，没有找着那宫殿，他在一个 大森林里迷了路，不知道从哪里出去。他忽然看见远处有两个巨人，用手招 他，他走到他们跟前，他们说： “我们争一顶帽子，不知道它应该属于谁， 因为我们两个人气力相等，谁也不能压倒谁；矮子都比我们聪明，所以我们 要请你裁判。”小伙子说： “你们为什么争一顶旧帽子呢？”“你不知道， 这顶帽子有一种好处，它是一顶魔帽，谁戴着它，发愿要到哪里去，一眨眼， 他就到那里了。”小伙子说： “你们把帽子给我，我要走一段路，然后喊你 们，你们就赛跑，谁先到我跟前，帽子就是谁的。”他戴着帽子走，但是他 一心想着公主，忘记了巨人，老是向前走。有一次，他从心底叹气说： “啊 嘿，但愿我在黄金太阳宫里。”这话刚到嘴唇上，他就站在一座高山上的宫 殿门外面了。 他进了宫殿，走过所有的房间，在最后一间房里，找到了公主。他看见 公主，大吃一惊；她的脸是灰色的，全是皱纹，蓝眼睛，红头发。他叫道： “你就是全世界著名的漂亮公主吗？”她回答说：“啊嘿，这不是我的原形， 人类的眼睛只能看见我这样丑陋，你要知道我的面貌，请你看这面镜子，镜 子是不会错的，它要把我的真相给你看。”公主把镜子递到他手里，他在镜 子里面看见了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的像，又看见她很悲哀，眼泪从脸上滚下 来。他说： “我怎样才能救你呢？我不怕任何危险。”公主说：“谁得到水 晶球，把它对着魔术师拿着，就能破掉他的法术，然后我就恢复原形了。” 公主接着又说： “啊嘿，已经有很多人因此而死，你，年轻的小伙子，要冒 这样巨大的危险，我很可怜你。”他说， “没有东西能够阻拦我，请你告诉 我，我应该怎么办？”公主说： “你应该知道这一切：你到这宫殿山下去， 山下泉源旁边站着一条野牛，你应该同它作战。如果你能够打死它，就有一 只火鸟从它身体里飞起来，鸟肚里有一个红火的蛋，蛋黄是水晶球。鸟被逼 得没有办法时就会扔下蛋，蛋落到地上，就发出火焰，烧掉附近的一切东西， 蛋本身也会熔化，水晶球也是一样，那么你的一切辛苦都白费了。” 小伙子下山到泉源跟前，野牛在那里喘气，向他咆哮。经过长时间的战 斗之后，他把剑戳到牛肚子里，牛倒下死了。转眼之间火鸟从牛肚里出来， 想要飞走，但是小伙子的大哥，那只鹰，从云里飞来，扑到鸟身上，赶它到 海上，用嘴巴啄它，它没有办法只得把蛋丢下。蛋不是落到海里，是落在海 边渔夫的草屋顶上，草屋马上冒烟，要发出火焰。这时候，海里掀起了屋高 的波浪，向草屋冲下，把火止住。原来是二哥鲸鱼游来，把水喷到空中的。 火熄了，小伙子去找蛋，运气很好，找着了。蛋还没有熔化，只是蛋壳受了 凉水，突然冷却，弄得粉碎，他把水晶球拿了出来，没有损坏。 小伙子到魔术师那里，把水晶球拿到他面前，魔术师说： “我的魔力被 破灭了，从现在起，你是黄金太阳宫的国王。你可以拿这去恢复你兄弟的人 形。”小伙子赶快到公主那里，他走进她的房间，她站在那里，盛装艳服， 非常漂亮。两个人非常欢喜，就交换戒指结婚。 玛琳姑娘 从前有一个王子，他向另外一个国王的女儿求婚，那个公主叫玛琳姑娘， 非常美丽。她的父亲因为要把她嫁给别人，就拒绝了王子。但是两个人非常 相爱，不肯分离，玛琳姑娘向她的父亲说： “我不要别人做我的丈夫。”父 亲很生气，叫人造了一座塔，里面完全是黑的，太阳和月亮的光线都射不进 去。塔造好了，父亲说： “你在里面坐七年，看你的固执脾气是不是能够改 掉。”七年需要的食物和饮料都搬到塔里，然后把她和她的侍女都关到里面， 就同天地隔离了。她们坐在黑暗里，不知道白天和黑夜的开始。王子时常围 着塔走，喊她的名字，但是没有声音透过厚墙进去。她们除了号陶痛哭，唉 声叹气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呢？时间过去了，她们看到饮料食物逐渐减少， 知道七年快完了。她们想，救她们的一刹那来了，但是没有捶打的声音，没 有石头从围墙上落下来；好像她的父亲把她忘记了。她们只有能维持很短时 候的食物，眼看就要饿死了，玛琳姑娘说： “我们只有试试最后的办法了， 看我们能不能把墙弄穿。”她拿着切面包的刀，挖石头上的灰泥，她疲倦了， 侍女就接着挖。挖了很久之后，挖掉了一块石头，然后挖第二块，第三块， 三天之后，从外面来的光线第一次射进黑暗的塔里来，最后把洞掏得很大， 她们可以朝外看望。天是蔚蓝的，一股新鲜的空气对着她们吹来，但是周围 的一切景象非常荒凉；父亲的宫殿都是败瓦颓垣，眼睛看见的城市和乡村都 成了焦土，到处的田野都荒芜了；看不见一个人影子。墙洞大得可以爬过的 时候，侍女先跳下来，然后玛琳姑娘跟着跳下来。但是她们到哪里去好呢？ 敌人把全国都破坏了，驱逐了国王，屠杀了所有的居民。她们流浪着，想找 一个另外的国家，但是她们找不着一个寄宿的地方，找不着肯给她们一点面 包的人，她们非常困难，饿了只得找荨麻子吃。她们走了很久，到了一个别 的国家，到处找事做，不管到哪里敲门，都被拒绝，没有人可怜她们。最后 她们走进一个大城市，到了国王的宫殿里，那里的人也叫她们走开，最后御 厨师说，她们可以在厨房里做扫灰的姑娘。 但是她们所在的那个国家的王子，正是玛琳姑娘的未婚夫。国王给他另 外订了一个未婚妻，面貌丑陋，心肠恶毒。结婚的日期选定了，新娘已经来 了，但是她因为长得太丑，不敢见人，自己躲在房里，把门锁住，玛琳姑娘 从厨房里拿食物给她吃。结婚的日期到了，新娘和新郎应该到教堂里去，她 因为生得丑陋，很难为情，怕走到街上，被人们嘲笑，拿她寻开心。她就向 玛琳姑娘说： “你马上就有很大的幸福，我的脚扭伤了，不好在街上走；你 穿着我的结婚衣服，去代替我；你不能得到比这更大的荣誉了。”但是玛琳 姑娘拒绝说： “我不要荣誉，我不配。”新娘送金子给她，她也不要，最后 新娘生气说： “如果你不听话，就要你的命；我只要说一句话，你的头就要 落到脚下去。”她只得服从，穿着新娘华美的衣服，戴着首饰。她走进王宫 大厅，所有的人看见她绝顶美丽，都很惊异，国王向他的儿子说： “这是我 给你选的未婚妻，你应该引她到教堂里去。”新郎很奇怪，想： “她和我的 玛琳姑娘一样，我以为就是她，但是她早已禁闭在塔里，也许死了。”他牵 着玛琳姑娘的手，引她向教堂走。路旁有一丛荨麻，她说： “荨麻丛， 很小的荨麻丛， 你为什么单独站在这里？ 我从前有个时期， 不煮过就吃你， 不烧过就吃你。” 王子问： “你说什么话？”她回答说：“没有说什么，我只是想到玛琳 姑娘。”他看到新娘知道玛琳姑娘，很是惊异，但是不作声。他们走到墓地 前面独木桥旁边，她说： “天主堂的独木桥，你莫断了， 我不是真新娘。” 王子问： “你说什么话？”她回答说：“没有说什么，我只是想到玛琳 姑娘。” “你认得玛琳姑娘吗？”她回答说： “不，我怎样认得她呢？我只 是听说过她。”他们走到教堂门旁边的时候，她又说： “天主堂的门，你莫塌了， 我不是真新娘。” 他问： “你说什么话？”她回答说：“啊嘿，我只是想到玛琳姑娘。” 于是他拿了一根珍贵的金链子，放到她的脖子上，把链环扣好。然后他们走 进教堂，神父在祭台前叫他们握手，结婚。他引她回去，她在路上没有说话。 他们又到了王宫里，她急行到新娘房里，脱下漂亮的衣服和首饰，穿上她的 灰褂子，只留下了新郎给她戴在脖子上的金链子。 到了夜里，新娘被带到王子房间里，她叫人用面纱罩着她的脸，免得王 子发现她的欺骗。所有的人都走开了的时候，他问新娘： “你向路旁长的荨 麻丛说了什么话？”她问：“向哪个荨麻丛？我没有同荨麻丛说话。”他说： “如果你没有向荨麻丛说话，那么，你就不是真新娘。”于是她动脑筋想办 法说： “我要找保姆去， 她知道我的思想。” 她出去问玛琳姑娘说：“保姆，你向荨麻丛说了什么话呢？”我只是说： “荨麻丛， 很小的荨麻丛， 你为什么单独站在这里？ 我从前有个时期， 不煮过就吃你， 不烧过就吃你。” 新娘跑到房间里说： “现在我知道我向荨麻丛说了什么话了。”她把刚 才听见的话说了一遍。王子问： “我们走过教堂独木桥的时候，你向桥说了 什么话呢？”她回答说：“向教堂的独木桥？我没有向教堂独木桥说过话。” “那么，你也不是真新娘。”她又说： “我要找保姆去， 她知道我的思想。” 她跑出去向玛琳姑娘说： “保姆，你向教堂独木桥说了什么话呢？”我 只是说： “天主堂的独木桥，你莫断了， 我不是真新娘。” 新娘叫道： “你说这样的话，真该死。”她赶快跑到房间里说：“现在 我知道，我向教堂独木桥说了什么话了。”她把那两句话重复了一遍。 “你 向教堂的门说了什么话呢？”她回答说：“向教堂的门？我没有向教堂门说 话。” “那么，你也不是真新娘。”她出去向玛琳姑娘说：“姑娘，你向教 堂门说了什么话呢？”我只是说： “天主堂的门，你莫塌了 我不是真新娘。” 新娘叫道： “你说这样的话，我真要扭断你的脖子。”她非常生气，赶 快跑到房间里说： “现在我知道，我向教堂门说了什么话了。”她把那两句 话重说了一遍。 “我在教堂门口给你的金链子在哪里呢？”她回答说：“什 么金链子？你没有把金链子给我。” “我亲自把它围在你颈上，扣好的；如 果你不知道，那么，你就不是真新娘。”他拉下她的面纱，看见她非常丑陋， 吓得向后一跳说： “你是怎样到这里来的？你是谁？”“我是你的未婚妻， 因为我怕走出去被人家嘲笑，所以我叫灰姑娘穿着我的衣服，替我到教堂里 去。”他说： “灰姑娘在哪里？我要见她，你去叫她来。”她出去向仆人们 说，灰姑娘是骗子，叫他们把她带到院子里去砍头。仆人们抓住灰姑娘，要 拖她走，她大声喊叫救命，王子听到她的声音，从房间里跑出来，命令他们 马上释放灰姑娘。人们拿了灯来，他看到了他在教堂门前给她的金链子，围 在她的脖子上。他说： “你是同我到教堂去过的真新娘，同我一起到房间里 去。”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说： “你在到教堂去的路上，谈到我 的未婚妻玛琳姑娘；如果这是可能的话，那么她就站在我面前；你和她完全 一样。”她回答说： “我就是那个玛琳姑娘，为了你我在黑暗里坐了七年， 受尽辛苦，在困难和贫乏里生活了很久；今天太阳又照着我了。我在教堂里 同你结婚，我是你的正式妻子。”于是他们互相接吻，终身都很幸福。假新 娘得到了砍头的处分。 禁闭玛琳姑娘的塔，很长时间都还存在，小孩们走过塔前，就唱道： “克玲，克郎，克罗利亚， 谁坐在塔里面呀？ 里面坐着一个公主， 可惜我不能见她， 高墙不可毁坏， 厚石不可拆下。 穿花衣服的小罕斯， 你在后面跟着我吧。” 希美里山 从前有两兄弟，一个有钱，一个贫穷。有钱的不把东西给贫穷的。贫穷 的只得贩卖谷子，勉强生活；他的情形有时非常艰难，不能养活他的妻子和 孩子们。有一次，他推着车子穿过森林，看见旁边有一座没有草木的大山， 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座山，他就站着，惊讶地看它。他站在那里，看见 12个粗野、高大的人走来；他以为他们是强盗，就把他的车子推到小树丛里 去，自己爬到一棵树上等着，看会发生什么事情。12个人走到山跟前，叫道： “塞木希山，塞木希山，快开开。”秃山马上从中间分开，12个人走到山里 去，他们进去之后，山又合拢了。过了一会儿，山又开了，12个人出来，背 着很重的口袋；他们走到日光下后，就说：“塞木希山，塞木希山，关起来。” 于是山又合拢了，看不见入口，12个人就走了。穷人看不见他们的时候，他 从树上下来，很想知道山里藏着什么秘密东西。他就走到山前说： “塞木希 山，塞木希山，快开开，”山在他面前分开了。他走进去，整个山是一个放 满金子、银子的洞，后面还放着大堆的珍珠和发光的宝石，像谷子一样堆着。 穷人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办，他可不可以拿点宝贝去呢？最后，他用口袋装满 了金子，但是珍珠和宝石他没有动。他出来之后也说： “塞木希山，塞木希 山，关起来。”山封了，他推着车子回家。现在他用不着再发愁了，他可以 用金子给妻子和孩子买面包，还可以买葡萄酒喝，生活得愉快、正直。他救 济穷人，对任何人都做好事。钱用完了，他到他哥哥那里借了一只箩筐，又 重新去拿；但是他还是不动那些很大的财宝。他第三次去拿的时候，又向他 的哥哥借那只箩筐。有钱的哥哥对于他的财产和他所创立的美好的家庭生 活，已经妒忌好久了，不知道那些财富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他弟弟借箩筐 做什么用。他就想一条诡计，在箩筐底涂上沥青。后来他收回箩筐的时候， 发现有一块金币粘在里面。他就马上到他弟弟那里去问他： “你拿箩筐量了 什么东西？”弟弟说： “谷子和麦子。”哥哥把金币指给他看，并且恐吓他 说：如果他不说实话，就要到法院里去告他。弟弟就把一切经过情形告诉了 他。富人马上就叫套车，坐着出去，要好好利用机会，把所有的财宝都拿来。 他到了山前，就叫： “塞木希山，塞木希山，快开开。”山敞开了，他走进 去。所有的金银宝贝都在他面前，他很久不能决定，应该先拿什么，最后他 决定拿宝石，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这时他要把他装好的东西拿出去，但因为 他全心全意想着宝贝，把山名忘记了。他喊： “希美里山，希美里山，快开 开。”但是因为这座山并不叫这个名字，它一动也不动，还是关着。他心里 害怕，他想得越久，他的思想越是混乱，一切财宝都不能帮助他。晚上山开 了，12个强盗走进来，他们看见了他，大家都笑起来，喊道： “坏东西，我 们到底逮着你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进来了两回吗？我们没有捉住你，这 第三次你可就不能出去了。”他喊道： “那不是我，是我的弟弟呀。”但是 不管他怎样请求饶命，不管他怎样说，他们还是砍了他的头。 不孝的儿子 有一次，一个丈夫同他的妻子坐在门前面，桌子上放着一只烤鸡，他们 要一起吃。丈夫看见他年老的父亲来了，就急忙把鸡藏起来，一点都不给他 吃。老人来，喝了一口酒就走了。儿子要把烤鸡再端到桌子上来，但是他去 拿的时候，鸡已经变成了一只大虾蟆，跳到他的脸上，蹲着不走了；如果有 人想要拿掉癫虾蟆，癫虾蟆就恶毒地瞅他，好像要跳到他脸上去的样子。所 以没有人敢挨近癫虾蟆。不孝的儿子应该每天喂癫虾蟆，不然，癫虾蟆就要 咬他的脸吃；从此他就到处走来走去，永远不得安宁。 萝卜 从前有两个兄弟，他们都当过兵，一个有钱，一个贫穷。贫穷的想摆脱 困难，脱下军衣，做了农民。于是他翻了一小块地，种上了萝卜籽儿。种籽 出了，长成一个萝卜，又大又结实，眼看它一天比一天大，并且还不停地长。 它可以说是一个萝卜王，因为从来没有过这样大的萝卜，并且将来也不会有 的。最后得要一整辆车才装得了它，要两只公牛才拖得动它。这农人不知道 应该怎么办，也不知这到底是他的幸福，或者是他的灾星。最后他想： “如 果我卖掉它，我得不到多少钱，如果我自己吃掉它，小萝卜也是一样。最好 是把它拿给国王，当一件礼物送给他。”他就把萝卜放到车上，用两条牛拖 到宫里送给国王。国王说： “这真是一个稀奇的东西！我看见过许多奇异的 东西，但是还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大怪物，这是从什么种籽生长出来的呢？或 者只有你才能种出这种萝卜来，你真是一个幸运儿。”那农人说：“啊，不， 我不是一个幸运儿，我是一个贫穷的兵士，因为我不能生活，所以才把军衣 挂起来去种田。我有一个哥哥，他很有钱，国王大概也认识，但是我因为什 么都没有，人们也就把我忘却了。”国王对他表示同情说： “我要叫你脱离 贫穷，送你一些东西，让你和你有钱的哥哥一样富裕。”于是国王就送了他 大量金子、田地、草原和牲畜，使他极其富裕，哥哥的财产根本不能同他相 比。哥哥听到弟弟只用一个萝卜得到了那些东西，很妒忌弟弟，他就想主意， 看自己怎样也能够得到那样的幸福。他要做得更聪明些，拿了金子和马匹， 送给国王，他以为国王要还他更多的礼物，因为他的弟弟只拿了一只萝卜去， 就得到了那样多的东西。他拿了这么多好东西去，当然得到的更要多了。但 是国王收下礼物对他说： “他不知道用什么东西还他的礼物，比较稀奇，比 较好的只有那个大萝卜。”于是富人就把他弟弟的大萝卜放在车上，叫人推 回家去。他在家里不知道向谁出气才好，以后他起了一个恶毒的念头，决定 杀他的弟弟。他找了几个凶手，叫他们埋伏着，然后他到弟弟那里说： “亲 爱的弟弟，我知道一个秘密的宝贝，我们要一起去拿来分。”弟弟也愿意， 就老老实实地一起去。他们出去的时候，凶手们向弟弟扑来把他捆住，要把 他吊到树上。他们刚到树下，远处有大声唱歌和马蹄的声音，他们非常害怕， 就赶快把捉住的人放在袋里，吊在树枝上面，逃走了。弟弟在上面把口袋弄 了一个洞，可以伸出头来。但是从路上走来的，是一个坐车的学生，一个年 轻的小伙子，他唱得很高兴，穿过树林走到马路上来。树上的人看见有人从 他下面走过，他就叫道： “日安，你来得真巧。”学生到处看望，不知道声 音是从哪里来的，最后他说： “谁喊我？”树顶上的人回答说：“抬起你的 头来，我坐在这上面的智慧口袋里。我在很短时间里，学得了很多东西，一 切学校和这个口袋比起来，只算是一阵风。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学完了，下来 以后，要比所有的人都聪明。我懂得星宿和天象，一切风向、海洋里的沙、 治病的方法、百草、鸟雀和石头的力量。如果你到里面坐一会儿，就知道这 智慧口袋有怎样神奇的效力了。”学生听到这一切，惊讶地说：“我遇着你， 真有福气，我也可以到袋里蹬一会儿吗？”树上的人假装不愿意，回答说： “如果你出钱，说好话，我自然放你进来一会儿，但是你还得等一小时，我 还有一段没有学完。”学生等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太长，请求放他进去，因 为他求知的欲望太迫切了。树上的人假装最后让步说： “如果要我从智慧屋 子里出来，你应该把口袋上的绳子放下来，你才能够进来。”于是学生把口 袋放下，解开绳子，放他出来。接着那学生喊道： “你赶快拉我上去。”他 马上就要直着身子走到口袋里去。但被释放的人说：“慢慢的！这样不行，” 于是他抱着他的头，叫他倒着装进到口袋里去，系着袋口，然后他用绳子把 那求知的学生挨着树扯上去，让他在空中摇摆，并对他说： “亲爱的朋友， 你现在怎样？看，你的智慧已慢慢在增长了，你正在获得宝贵的经验；在你 变得更聪明以前，你必须安静些，不要作声。”他一面说，一面骑上学生的 马走了。但在一个钟头之后，他派了一个人来把学生放了。 牧童 从前有一个牧童，他对于一切问题都能作出聪明的回答，所以到处有名。 国王也知道了，他不相信，就差人叫牧童来。国王向牧童说： “我向你提出 三个问题，如果你能够回答，我就要把你当我自己的儿子看侍，叫你和我一 起住在王宫里。”牧童说： “那三个问题是什么呀？”国王说：“第一个问 题是：海洋里有多少滴水？”牧童回答说： “国王，请你叫人把地面上的河 流都堵塞起来，在我数完以前，不要有一滴水流到海洋里去，那我就能告诉 你，海洋里有多少滴水了。”国王说：“第二个问题是：天上有多少星星？” 牧童说： “请你给我一张大白纸。”他用钢笔在纸上点了好多小点子，几乎 看不清楚，简直没有法子数，如果人对着纸上看一看，眼睛就要发花。然后 他说： “天上的星星和这纸上的点子一样多，你们去数吧。”但是没有人能 够数得清。国王说： “第三个问题是：永恒有多少秒钟？”牧童说：“后波 美拉尼亚有一座金刚石山，它有一小时路程高，一小时路程宽，一小时路程 深。每隔一百年有一只小鸟飞来，在山上磨嘴，如果整个山被磨完了，那么， 永恒的第一秒钟才算过去了。” 国王说： “你像一个智者回答了这三个问题，以后你和我一起住在王宫 里，我要把你当做我自己的儿子看待。” 星银元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的父母都死了，她穷得没有房子住，没有床睡， 最后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和手里的一块小面包以外，什么都没有。那面包是一 个有同情心的人给她的。女孩很善良、虔诚。因为她被一切人遗弃了，就到 田野里去，然而她还是信任亲爱的上帝。她遇着一个穷人，穷人说：“啊呀， 给我一点东西吃，我非常饿。”女孩把那整个面包给穷人，并且说： “愿上 帝保佑你，”说完她就朝前走了。有一个孩子走来，大声哭着说： “我的头 冷得很，请给我一点东西戴吧。”女孩就拿她的帽子给孩子。女孩走了一会 儿，又来了一个孩子，没有穿背心，冷得发抖，女孩把她的背心脱了给他。 女孩又向前走，又有一个人要一件小褂子，她也把自己的褂子脱了给他。最 后女孩到一座森林里，天已经黑了，又来了一个人，请求一件衬衫，虔诚的 女孩想： “现在是黑夜里，没有人看见，我可以把衬衫脱下来给他。”她就 脱下衬衫，送给那个人。她站在那里一点东西都没有了，忽然天上的星星落 到她身上，尽是坚硬的、雪白的银元；虽然她把衬衫给了别人，但是她又穿 上了一件极精致的亚麻布的新衬衫。她把银元都兜在衬衫里，一辈子都很富 裕。 选择未婚妻 从前有一个年轻的牧童想结婚，他认得姊妹三个，她们都一样美丽，因 此他很难选择，不能决定要哪一个好。于是他向他的母亲问计，母亲说：“你 请她们吃饭，把干酪放在她们面前，留心看她们怎样切它。”青年照办。大 女儿把干酪连皮吞下；二女儿急急忙忙切掉干酪的皮，因为用力太猛，还有 许多好的干酪在皮上，她一起丢了；小女儿仔细剥皮，不太多也不太少。牧 童一五一十告诉他的母亲，母亲说： “你娶小女儿做妻子。”他就同小女儿 结婚，和她生活得很幸福。 老麻雀和它的四个孩子 一只麻雀养了四只小麻雀在燕子窠里。小麻雀会飞的时候，一些顽皮孩 子把窠戳坏了，幸亏所有的鸟都飞走了。老麻雀很伤心，因为它没有预先把 种种危险告诉小麻雀，使它们得到良好的教训，就让它们飞到世界上去了。 到了秋天，许多麻雀一起聚在一块麦田上，老麻雀在那里遇到了四只小 麻雀，非常高兴，把它们带回去。 “啊呀，亲爱的孩子们，整个夏天我都为 你们操心，因为你们没有得到我的教训，就到风里去了。你们应该听我的话， 跟着你们的父亲，凡事小心：小鸟也会遇到大危险的！”以后它问大儿子， 它在什么地方过的夏天，是怎样维持自己的生活的。 “在樱桃熟以前，我在 园里找幼虫和蛆。”父亲说： “啊呀，我的儿子，这种口福不坏，可是也有 大危险，特别是人们在园里走来走去，拿着中间是空的，上面有小洞的绿色 长竿子的时候，你要十分小心。”儿子说： “是的，爸爸，你说的是一张小 绿叶用蜡粘在洞口上的吗？”“你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东西？”儿子说：“在 一个商人的园里。”父亲说： “哦，我的儿子，商人是灵敏的人！如果你在 世界上到处都住过，那么世界上的机巧你也学得不少了，但是你要好好运用， 不要自信太过。” 然后他问二儿子： “你在哪里生活的呢？”二儿子说：“在王宫里。” “麻雀和愚笨的鸟儿，不能在那里干什么，因为那里有许多金子、天鹅绒、 绸缎、武器、铠甲、小鹰、猫头鹰和蓝脚鹰，你要到马栏里，那里有人簸燕 麦，或者到打麦子的地方，你就可以平安地得到幸福和你日常需用的谷粒 了。”儿子说： “是的，爸爸，可是如果马夫设机关，在麦草里布网罗、安 圈套，许多鸟雀都会被捉住。”老麻雀问：“你在哪里看见这些东西的呢？” “在王宫的马夫那里。”“哦，我的儿子，王宫里的马夫是坏东西！如果你 在王宫里的大人先生们的周围呆过，没有落掉一根毛，那你就学了很多东西， 一定知道在世界上怎样避免危险，但是你要随时四处留心；伶俐的小狗也常 会被狼吃掉呢。” 父亲叫三儿子到面前来说： “你在哪里过着幸福的生活呢？”“我把桶 和绳丢到铁路和公路上，有时得到一颗谷子和大麦。”父亲说： “这是一种 精致的食物，但是你低头啄食时，也不要忘记朝上看，如果一个人弯腰拣石 头，你就不可留在那里了。”儿子说： “这是实话。但如果一个人预先带了 一块砖头或一块石头在怀里或口袋里呢？” “你在哪里看见过这种情形？” “亲爱的爸爸，在矿工那里，他们从矿井出来的时候，都带着石头。” “矿 工是狡猾人！如果你在矿工周围呆过，那你看见的、经历的就不少了。 你去，要好好随时当心， 许多麻雀在矿工手里送掉性命。” 最后父亲到最小的儿子那里说： “你，我亲爱的小儿子，你是最笨、最 软弱的，你和我在一起吧，世上有许多弯嘴巴、长爪子的粗暴、恶毒的鸟， 专门偷偷等着可怜的小鸟，吞食它们；如果你只和跟你一样的鸟儿在一起， 拣树上或屋上的小蜘蛛和幼虫吃，那你就永远平安了。” “亲爱的爸爸，谁 只养活自己，不害别人，就可以长久生存。如果他每天早晨和晚上，忠实地 让亲爱的上帝分给他正当食物的话，就没有小鹰、大鹰、鹫和鸢来伤害他。 ——上帝是所有森林和乡村的小鸟的创造者和保护者，它也听得见小乌鸦的 喊叫和祈祷，因为没有上帝的意旨，就不会有麻雀或鹪鹩死在地上。” “你 在哪里学会了这些话的呢？”儿子回答说： “当大风把我从你这里吹走的时 候，我飞到一所教堂里。那个夏天我在那里啄窗户上的苍蝇和蜘蛛，听见了 这段话。所有麻雀的父亲在那里养了我一整个夏天，防御所有危险和凶猛的 鸟。” “实在的！我亲爱的儿子，你飞到教堂里，帮助打扫蜘蛛和嗡嗡的苍 蝇，像小乌鸦一样向上帝叫，任凭永恒的创世主处理你，虽然全世界充满了 猛烈的鸟，你还是可以很好地生存。 因为谁任凭上帝处理他的事务， 沉默、忍耐、等候、祈祷、宽恕待人、安静工作、 坚持信仰和纯洁的良心， 上帝就要保佑他，做他的帮助者。”